指婚一事尘埃落定,太子拉了月郡主回到他的座位,棘奴也回到我旁边坐下。他见我若无其事般剥桌上枇杷吃,心内苦涩,只认我在强自掩饰内心不快。是啊,有哪个女子从正室一下子被贬为妾室心里会舒服,而且还是奉了皇命。可是天地良心,我当时真没介意这桩可笑的婚事,不管是妻是妾,他都不是我的菜——和一个小屁孩谈婚论嫁,想想都觉得是犯罪。
不动声色间,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外面的舞台上,不停剥枇杷果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紧张:也不知王氏父子想到什么办法救我?若是他们抛下我不管也不算违背道义,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如何施为?我唯有祈祷他们会对我的穿墙术和皮影戏有贪念,甘愿冒险来搭救我。
推理假设了百遍,心中小声音不断,便听一个宦官报说:“开封王氏戏班献上戏法大变活人。”我精神一振,忙不转眼睛看着舞台方向。但见王展鹏穿了一件宝蓝色八卦衣,手执羽扇,活脱脱诸葛亮的一身打扮,可那诸葛亮因为混乱的时空,和那三国人物尽都被抹杀于混乱时空,以后会不会诞生不好说。我猜那是当前的道人打扮,这个时代黄老之说风行,皇亲贵戚都以结交道士为雅好,王展鹏这幅打扮便是要装神弄鬼。我一时有点猜不到他的点子。
王展鹏羽扇轻摇,意态从容,脱了江湖戏班的痞气,浑身上下竟也有点仙风道骨之感。他大袖一挥,身后出现两个青衣童子,一个自然是阿琪扮的,一个是他哥哥王昇。两个青衣童子推出几扇白纱屏风样的隔板,推着白纱板原地转一圈给众人看清楚材质,然后两人向中间推白纱屏,片刻就组合成个一人高的柜子。王展鹏取来一支类似火把的照明灯,在纱柜的四面都照一照,让观众看清这纱柜的薄和透。
一番做作后,他徐徐来到堂子中央,向赵王打个稽首,道:“小可呈现的乃是转换活人,渡人飞升的戏法。”众人一时不解,又听他说:“本戏法是小可即兴之作。方才见天台之上有一女子月下拜神,便知有仙人偷逃下凡,上天正要借小可这纱屏做的柜子,将下凡仙人送回天界。”
话音一落,君臣的脸色大变,无数眼睛俱都盯在我身上。我荣辱不惊,静静地看向王展鹏,两方眼神交汇心下已然明了他要做什么。
王展鹏来到我桌前俯身一拜,“仙子,请了。”
我缓缓站起,踱步到他身旁站定。他微笑和我对视,忽然挥动羽扇大喝一声:“起!”只闻一阵异香之风吹起,我被一股大力带动,在场中接连几个苏菲似优美旋转向纱屏柜而去。几个旋转后,一条白绫从纱屏柜正中激射而出,灵蛇般缠绕在我腰部后向纱屏柜中牵引,我两手扯住白绫,很配合地,一步一步,最后隐没于白纱屏柜子中。王展鹏紧随其后,一挥羽扇,纱屏中灯亮,透出朦胧白光中一个女子身影,再一挥扇,一阵白色烟雾腾起,众人都屏住呼吸,盯着那团烟雾连眼也不眨。很快,烟雾散开,从纱屏柜中走出一人趴在地上说:“月中仙子已归上界,着我前来复命。”这人正是早换了女装的阿琪。
众人啧啧称奇,连观看杂耍的郑皇后也下了皇后座位扶起阿琪,连声道真乃奇技,本宫今日大开眼界。别说是郑皇后,这样的大变活人加神仙下凡的过场,就是放在当代也是极为浪漫唯美的,座中看客尽皆失魂落魄,竟不知这戏法真假,神仙下界是梦是幻?
赵王石虎也从最初的恍惚中回魂,失神道:“寡人今日两度得见仙人神迹,那董姓丫头当真是仙女下凡吗?”
王展鹏躬身回道:“皇上,此乃我戏法而已。”
严格来讲,我还当真是仙女落凡尘。试想21世纪的哪样科技在古人看来不是神仙法术?我比他们多出2000年的智慧又怎不超凡脱俗,智识无双?趁大家注意力被王展鹏和阿琪转移的当口,王冕早拆了白纱柜还原成一个屏风样子,此刻的我蜷缩在白纱屏夹层里,马上阿琪就会和王冕一起收拾道具,把我一起抬走。不一会儿,王展鹏领了赏,冲他的儿女使个眼色,两人眼疾手快收了藏了我的白纱屏,放上旁边的马车收好,然后三人牵着马车急急往侧宫门而去。本来他们还有些家当,但是今番救我事急,多余的东西也只能舍了,父子俩前头驾车,女儿阿琪蹲在马车里和我一处。我此时仍藏在夹层里,出城后他们再停留下来整理这些东西免得暴露行藏。
眼看出了华阳门,正待要松口气车马却停了下来。只听一人冷声问:“你们把董姑娘藏到哪里去了?”这是棘奴的声音,我心里顿时抽紧,好个聪明孩子竟然猜到我和这些艺人一伙。却听王展鹏装傻充愣道:“我等方才不过使个障眼法,放烟雾时姑娘早就跑到场外去了,难道她竟然不在宫中?”
棘奴哼了一声算是作答,又问:“既是如此,何须这般匆忙出城?”
王展鹏分辩道:“我们得皇后赏赐三百两黄金,若不连夜出走,怕惹其他人眼红,生出歹心。”
棘奴打马过来,一把掀开后面敞口的轿帘,阿琪很知机地发出一声惊呼,怕怕地缩在角落里不动。我被压在阿琪身底大气都不敢喘,棘奴在车里扫视一遍,然后绕着马车行了一圈,没看出任何破绽。正在犹豫,王展鹏“好意”出言提醒:“公子,姑娘刚才从纱屏中被我等接出来后,怕是受了惊,此刻不在宫中就是回府了?”短暂沉默后,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