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背上死人样躺了一会儿,阿拉耶识便下马收拾残局。大约是春天发情的缘故,那匹驮着羽衣靶子的健马跑个不停,偷吃新长的嫩草。阿拉耶识骑着马去追就同她绕圈子,阿拉耶识眼睁睁看着健马抓狂:“死东西,给我过来――”健马对其不予理睬,阿拉耶识气急,操起弩机对准那家伙臀部就是一箭,健马吃痛,高高跳起来狂奔,踢断了几根木栅栏,往马场外跑了。这下把阿拉耶识惊呆了,健马到处窜便要暴露羽衣的秘密。她快马追上健马连射几只箭,健马受攻击之下发狂,居然掉转头朝阿拉耶识的方向奔来。阿拉耶识缺少驯马的经验,见此心中着慌,拨转马头想跑时已经晚了,眼看健马冲过来要撞上时,一道白色身影凌空而下,一脚踹中健马脖子,这畜生当即倒地了账。白色影子稳稳落在场中,潇洒地弹了弹长袍下摆,远远看着阿拉耶识,神情冷漠孤高。
看清来人后,阿拉耶识气得大叫起来。今早回绝了阿琪,她就算准这怪人日后会来找麻烦,才吩咐蒋青不放人进来,谁知他竟施展轻功登堂入室了。
“私入民宅,你是飞天郎中还是飞天大盗!”
对方不为所动,冷然回道:“我在门外候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有人开门,便自己进来了。”
“是我不让放人进来。你想怎样?”
“我来就为问个究竟:何为‘反动封建会、道、门’?”他墨眉深锁,一字一顿地念出阿拉耶识为墨家做的定性之语。
阿拉耶识语塞,那是她告诫阿琪的话,目的就是让其死心,没想到阿琪把她的话一五一十都说给钜子听。如今钜子亲自登门要说法,她怎么说得清楚这种政治定性术语,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嘛。于是她讪笑着搪塞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横竖我跟你们墨家不沾边,你请回。”她蹲在死马旁边飞快把羽衣扯下团在手中,羽衣的秘密才是她关注的焦点。
嬴归尘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不行,你必须告诉我。”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线,看着她的目光寒冷坚定、
见他第一次表露出强硬姿态,阿拉耶识预感不妙,转头绕开他,“一时戏言,就当我没说过。”
“一时戏言?”嬴归尘一把握住阿拉耶识手腕,用清朗的声音责道:“你一时兴起所为,却害我昏昏噩噩过下半生。墨家信条是我前半生的追随的目标,从未有过怀疑。我虽不明白你戏言真意,也知不是好话。你挑起事端后却想一走了之……你、你不能次次都这样!”
阿拉耶识心间颤动,抬头正对上嬴归尘漆黑深邃的眸子,青黄的病容因为激动添了一层血色。她从未见过嬴归尘有情绪这回事,有些张口结舌:“我又怎样了,我可什么都没干!”
“那你就告诉我,什么是反动,什么是封建?”
他原来纠结中国的新词,阿拉耶识哭笑不得,“我告诉你,你也不懂。让我把话点透,在墨家干没有前途,墨家以后会没落,墨徒们也会四分五裂。”
“正是因为墨徒四分五裂,所以才没有前途。”嬴归尘的瞳孔闪烁着异彩,喜忧交加,“天巫也看出来了,儒墨和侠墨各自为政,财物账目一团混乱,墨徒虽多却无法有效举事。长此以往,墨家名存实亡。”
“所以你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利用我把儒墨收归麾下。”阿拉耶识气哼哼甩开嬴归尘的手往内院走,“以往我是看在阿琪的份上才帮你出点主意,你若要得寸进尺,我和阿琪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看着阿拉耶识远去的背影,嬴归尘茕茕而立。初春的风带着寒气刮得人透心凉,卷起一头墨发狠狠地扇在他冰冷的病容上,眼里隐隐透着决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