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扇门,我才意识到,我的尊严在此刻根本就没有我的狼狈重要。
我穿着睡袍,上面溅满了可乐的棕色的色粒,头发蓬松着,甚至脸上挂满了那个男孩水枪里喷出来的水珠。
最主要的,我没有钱。
站在街上,我像是个女疯子一样,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也有这么失魂落魄,流落街头的时候。
而现在我要做的,是给顾楠打个电话。我能找的,只有她了。
站在小卖部门口,我冲着老板点头微笑,他并没有怀疑,我会连两毛钱的市话费都付不起。
事实上,我确实身无分文。
跟顾楠说了具体位置之后,她让我等她十分钟,马上就到。
十分钟,怎么可能十分钟就到,她那不过是安慰我罢了。
我装作还要在店里买点东西的样子,左翻翻,右翻翻,目的只是想让老板不要发现,其实我连那个两毛钱都付不起。
一刻钟的样子,门口的汽笛声让我冲到了门口。
还是上次那辆车,应该是顾云飞的。
而此刻在按着喇叭的,正是顾云飞。
他看到我狼狈地站在小卖部门口,只是给我使了个眼神,让我上车。
我怎么能上车,我还欠老板两毛钱的电话费。
但是看着顾云飞,我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他说,我需要钱,而且是,两毛钱。
车里就他一个人,显然,顾楠没有来。
顾云飞见不动,便下车来。
“你就这样子出门的吗?”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
我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这番形象编一个可以说的过去的理由,忸怩着不敢抬头。
“你能,借我一点钱吗?”我低着头,眼睛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走到老板跟前,就开始从钱包里掏钱。
“一共两毛!”老板响亮的声音传来。
顾云飞回头看了看我。我咬了咬嘴唇,是啊,我竟然落魄到这种程度,因为两毛钱被困在小卖部,等着顾楠来解救。
他顺手拿了一瓶营养快线,然后一起付了钱。
走到我跟前,他将营养快线递给我,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接过营养快线,低着头跟他上了车。
一个女人,被家里的婆婆和男人的外遇给撵了出来,连两毛钱都没有,是不是我是第一个?
然后我还自以为我是有尊严的,为了尊严才这么大无畏地离家,呵呵。我简直就是世上第一草包了。
六月的天气,开始下雨,一路上雨水拍打在车窗玻璃上,一条条的雨线像游走的鱼,快速地在车窗玻璃上游走。
我的心绪很乱。
我不知道这样的时刻,会不会有人在担心我,方泽凯,他会吗?他知道我离开家了吗?婆婆,她会后悔自己的冲动吗?
是我多想了吧!
我将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想好好地静一静,可是车窗玻璃却震得我头疼,一股子酸水涌上来,我捂住嘴,差一点就将刚刚喝下去的营养快线吐出来。
“拿着!”顾云飞从前面递过来一个塑料袋。
我接在手里,心里暖暖的。
他送我去的是初遇婚介公司,顾楠上班的地方。
因为下雨,他让我在车里等他,他先去了前台。
顾楠不在,电话打不通,人也不在公司。
他看了看我,抿着嘴,应该是在想,如何安置我吧。
“我送你回家?”
我猛烈地摇着头,我不可能回家,不可能!让我回到那个地方,我宁愿就此流落街头。
他便坐上车,车子又开始发动了。
他带我去的,是他家。
我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地走着,隔着一人的距离,怕别人误会,更怕他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