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的祖父早就去世了,他的父亲官位有限,到死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县令,根本不够资格把杜甫带入仕途。所以杜甫只剩下两条路,一条路是自己去考科举,一条路是干谒权门。
科举,杜甫参加过几次,都没能及第。最让杜甫觉得郁闷的是天宝六载的那一次,奸相李林甫生怕举子们在皇帝面前说他的不是,居然一个都没取,还在天子面前说什么天下大治,野无遗贤。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数千人的希望全部打得粉碎,其中就包括杜甫。
玉真公主可以左右王维的生死,李林甫能左右更多人的生死,在他们面前,进士算什么?
“我的好友岑参是天宝三年的进士,授右率府兵曹参军,几年下来,晋升无望,为了寻求出路,去年出塞,远赴安西,到高芝仙幕府去做掌书记,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我的另一个好友高适,年近半百,去年才中了进士,授封丘尉,最近有诗文来,说他迎来送往,鞭捶百姓,身心俱疲……”
杜甫唠唠叨叨的说着,将他知道的那些进士的仕途遭遇讲给李再兴听。这一类的言论,李再兴之前就听李泌讲过一些,现在听杜甫说却更有感触,因为杜甫提到的这些人都是后世亨有大名的诗人,杜甫本人就不说了,岑参、高适,那过都是著名的边塞诗人啊,没想到他们就算是中了进士,仕途依然如此艰难。
难怪杜甫对科举不太感兴趣,一心想干谒权贵了。这不是他自甘堕落,而是生活所迫。中举在后世听起来很威风,可是现在还没到那时候,充其量只是一块吊在读书人面前的胡萝卜,也许有开创风气的作用,然而就目前而言,不过是聊胜于无,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杜甫如此,那李白就更不用说了,家世都说不清楚,连试一试的可能性都没有。难怪他根本不朝这方面想,一心要以纵横术取富贵。
“这么说,这科举……确实没什么用啊。”
“也不能说一点用没有。”杜甫长叹一声:“对于宦官子弟,科举不过是一块可有可无的鸡肋,可是对那些普通百姓来说,这毕竟是一个机会,哪怕是一个微乎其微的机会。科举之前,普通百姓连这一点机会都没有呢。”
李再兴也叹了一口气:“通则不痛,痛则不通啊。”
“什么?”杜甫有些诧异的问道。
“我是说,仕途不畅,无才者居高位,有才者无出路,这可是一个隐患啊。”李再兴看着墙壁上王维的画,却没有了观赏的兴趣,反而有一种莫名的焦躁。这幅画和吴道子的一样,可能都存不了太久了。大唐盛世就像一朵烟花,已经到了最璀璨的时候,接下来,将化作一地灰烬。长安也好,洛阳也罢,都将成为一个残酷的杀戮场。
我何去何从?
杜甫咀嚼着李再兴的话,感慨不已。李再兴这句话是句大白话,一点也不深奥,却一下子点出了要害。他用医学上的话来对比朝廷的危机,用人体来比喻国家,实在是再恰当不过。国家的危机,不就是因为言路不畅、仕途不畅吗?读书人找不到出路,不仅不能为国家效劳,还会成为国家的隐患。既然岑参能远赴万里,入高仙芝幕府,难道不会有人去更近的范阳,入安禄山的幕府,为他出谋化策?
这可不就是李再兴所说的不通则痛,这一痛,恐怕不是小痛,而是痛彻心肺的剧痛啊。
杜甫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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