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蓼花和太姥姥睡在火炕上,姥爷抱了一堆废弃芦苇杂草,在靠近门口的室内地面上搭了一个草铺由于昨晚上的突袭行动疲乏得一挨被褥翻来覆去了几下就两眼迷迷瞪瞪的拉不打成了块,鼾声跟着响起来呼呼进入了梦乡。然而,蓼花却兴奋得几乎难以成眠,她和老人窃窃私语,说着女人们之间才会有的悄悄话。
尽管老娘双眼失明了,但耳朵精灵,反应机敏,心里更是亮堂着呢!她俩家长里短越说越投机越私密。艾蒿熏蚊辫子在锅台上和炕沿下熰酿着生烟缭绕的木红暗火头焖光芒。
她还不时牵挂地抬头看着睡在地上的姥爷,心想是不是前世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善举懿事,才修来今生的奇遇福份,遇到了这么好的命中贵人,自己该当不绝,命中注定有救星,本来她被抬到万家的时候,她就抱着必死的决心,自己绝不会心甘情愿地做那老东西的玩物。
没想到在那个老贼对她施暴的千钧一发之际,是梁大哥天使般降临,紧急关头,横刀立马,拯救了她。蓼花当时就想这辈子不知道怎么报答梁大哥了。老人半辈子不容易,就盼着早日能抱个孙子了,这个愿望我能否帮着她老人家实现,还得决定于梁大哥的态度。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一阵脸红火燥,羞得低下了头去。老人告诉她入冬前要让儿子把这三间土坯屋子往东再接上三四间,她是连做梦都盼着儿子早日成亲啊,总不能再跟老娘住在一间屋里。蓼花躺在热乎乎的炕上,渐渐地放松了十几天来的坏情绪,从窗棂间明晃晃地挤进来的白花花的月光在这个宁静的夜晚将她沐浴得心境一派畅明舒朗。
可是,梁大哥为什么要把自己介绍给别人?她又想起了上午的事情。
“姑娘,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当时,蓼花望着眼前这个救她的勇敢的青年汉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迥异复杂的感觉。他阳刚伟岸粗眉大眼,短须浓密硬如钢丝,脸膛粗阔黝黑,膀大腰圆,耳轮后有颗黑豆般的仓囤痦子,威猛魁梧的高大身躯放射出一种撼人心魄可以信赖的征服力量。蓼花觉得梁九粗犷懔悍的体魄下,隐藏着侠肝义胆和一颗正直善良的心,与琴书扽腔里说唱得江湖大侠如出一辙。
于是,朦胧的崇敬、感激、爱慕之意渐渐地从心底升了起来。她想和他四目交融,可还是一到火候就打怵退缩,于是,在心里热切呼唤着,又一遍遍埋怨着自己的无能。为什么一看到他,心里就觳觫惶惑得够呛,畏惧地急忙把目光移开,再怎么努力试图勇敢地面对都难以拼凑起新的冲锋,胸口像揣了玉兔,一阵“砰砰砰”地直跳,满脸飞红地扭过头去,无目的地低下去,火辣辣地望着远处的树叶出神,眼泪一下子汩汩涌了上来……
蓼花又想到无数折子戏里唱到的落难女子被义士所救,最终大多以身相许的故事,而眼下自己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今后也无处可去,如今恶霸横行,强盗出没,有家归不得,举目无亲可投,又怎么能够一个人四处漂泊呢?如果梁大哥能收留自己,一生一世,吃糠咽菜都乐意。
想到这里,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姥爷面前,连磕三个响头:“大哥救命之恩,蓼花没齿难忘。小女子我父母早已身亡,从小寄人篱下,表哥表嫂软弱贪财,将我卖给万家,多亏大哥相救,才免小女子逃脱歹人之手。望司令收留我,小女子愿以身相报当牛做马在所不惜!”一边说着蓼花连自己都感到话语有些奇异,怎么把听来的戏文里的词用到了这上?那字正腔圆的道白,却没有唱戏的假味道,而句句声声都是发自肺腑感恩戴德的凄厉、激动之心。
“不行,使不得!姑娘快起来、快起来!我算什么侠士,害臊啊,折杀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江湖中人的本分,更是每一个锦秋湖铁杆儿男都应该做的,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啊!”梁九黝黑的粗糙脸膛忽然间觉得热辣起来,汗珠子也跟着慢慢地渗了出来。
“大哥,你是嫌弃俺吗?俺虽然被万金友那老贼抢去,但俺现在仍然是女儿身子。俺已无家可回,你不收留俺,俺,俺,俺只有死路一条。难道你眼睁睁地看着俺才逃出狼窝又进虎穴?”这么说着,蓼花又低头黯然神伤地哭泣开了。
这下梁九可就犯难了,平生最见不得女人哭。从内心而言,他也二十好几的人了,做梦都想讨个老婆,他也知道蓼花是一个好女子,刚才听完她的由衷表白,心里也亢奋得像揣了个小野兔似的,惊慌地“咚咚”乱跳。
但是,他知道这些年来自己聚啸湖野大洼,身无定身,居无定居,过着躲躲藏藏,心惊肉跳的日子。如今更是居无定所,整天四处周旋,干的是枕着刀刃睡觉的事,怎么敢娶妻生子?拿什么来养活老婆孩子?怎么可能给蓼花一个安稳的日子?梁九抬头望了望天,使劲地压下了心中躁动的情绪,然后,伸出手来拉起再次跪倒在他面前的蓼花。
“小妹子,你跟我是万万不成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哪天身首分家,怎能连累你呢?我哪敢成亲的!这样吧,如果你不嫌弃,就让我做你的大哥吧,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说话,我今后一定会好好照应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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