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穷苦日子就像昨夜的一场噩梦,幸而先进了荣国府这样的世家,后来又跟着林姑娘出嫁。如今藕官的穿戴,就是村子里最大的地主家娘子也远不及她一半。
藕官忙道:“邢姑娘,奴婢只愿意一生一世服侍在林姑娘身边。”
岫烟一笑,美莲和美樱也跟着抿了嘴。不过那笑容里显然多了几分冷嘲。藕官心中急切,并不曾留意到这些。
岫烟指尖在匣子上轻轻一挑,“你这样忠心耿耿,我不替林姑娘送你些小礼物,反过意不去了。”
藕官兴奋的往匣子内中瞧,邢姑娘的东西不可能会差。
然,只这一眼,藕官的笑意倏地僵硬在脸上。她眼皮子狠狠抽动几下,小腿肚子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等意识到自己犯下什么大错的时候,藕官立即磕头不止。
岫烟早收起刚才的笑意,慵懒的将步摇扔进匣子里:“这么看来,你是认出这步摇了?”
藕官连连讨饶:“都是奴婢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起了脏心思,求邢姑娘看在我是初犯的份儿,饶了我这一遭吧。”
“初犯?”岫烟冷笑:“可我怎么听说......你时常将林姑娘的消息暗暗送给王夫人呢?”
藕官打了个哆嗦,还想狡辩:“邢姑娘明鉴,那可不是我偷偷送的。荣国府二太太是关心林姑娘,所以才常打发了奴婢过去问话,唯恐林姑娘在家受了刻薄,林姑娘自己不好意思开口,二太太的意思是叫我都告诉了她,她好再为林姑娘出头。”
岫烟再也撑不住,抚掌笑道:“好一个信口雌黄的丫头,我要不是抓住了这证据,只怕你死也不肯承认。”
藕官是真的害怕了,她在林姑娘身边呆的日子不算短,在邢家也住过许久。邢姑娘什么手段,藕官多少知道。
邢姑娘要自己走投无路,就是大罗神仙在,也难救自己的性命。
藕官往前匍匐两步,语气诚恳:“邢姑娘别不信奴婢的话,奴婢也是上了二太太的当。她起初确实是这么对奴婢解释的,奴婢不明白这里的弯弯道道,还热心的都和二太太说了。等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二太太已经抓住了我的把柄,叫我不得不从。”
藕官满脸挂着清泪:“我要是真想害林姑娘,当时出嫁的时候,那福瓶也不会只裂了几道细纹!我当初确确实实受了二太太的蒙骗,等想反悔的时候早已经迟了。都是贪慕虚荣害了奴婢!”
岫烟在心中微微短叹。
难怪老话说的明白:女孩子一定要富养。免得长大后因贪图便宜而毁了自己一生。可话有说回来,世间命途多舛的少女多的是,又有几个不被金钱所利用呢?
藕官和芳官还不同。藕官胆子小,姑且不论她是不是真的被二太太利用,但看她尚有一丝良知,没将福瓶打碎,就说明这女孩子究竟对林黛玉尚有份主仆之情。而芳官......下手明显就是奔着谋害自己去的。
岫烟轻轻挥手:“对门你也不用回去了,我送你几件换洗的衣裳,今日下午便叫人送你回扬州老家。卖身契一并还了你,就当林姑娘给你的恩典。今后......不要再踏进京城半步。”
藕官呆呆的看着邢岫烟,不敢相信自己被驱逐的命运。
美莲上前一把拉起藕官,低声斥道:“还发什么愣,快随我出去才对。”美莲半拖半拽的将藕官拉出了上房,外面婆子们见才还好端端的藕官像个失了魂的玩偶似的被拖出去,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拿二十两碎银子与她,也算是林姑娘以德报怨吧!”岫烟喃喃一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