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廷尉监,门前便是东阳门内御道。周惠望着御道旁落叶飘零的槐树,以及对街不远处昭仪尼寺中透出来的秋景,想着这一个多月的监禁生涯,心中不禁有恍然隔世的感觉。
起初他自投卫尉寺监牢,本以为只需待上几天,等到河北军入城便可出狱。没想到却被关了这么久,甚至差点被判三个月的监禁。但不管这么说,当前这一难关他是过去了,虽然丢官去职,但是名声和资历都在,自家还意外的保住了士籍。
在监牢的这一阵中,他除了读书之外,也想过自己今后要走的道路。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没什么好想的,既然他不愿附从尔朱一党,那就只能依靠朝廷。尽管他曾随元颢与河北军作对,但是和相当部分的朝臣一样,对元子攸并不怎么排斥,只是不满他身后的尔朱党羽,同时也希望在乱局中有所作为。
元子攸肯定也明白这个关键。因此一旦他和尔朱荣生出嫌隙,便会大量起用这些黜落的朝士,而他也能够义无反顾的为元子攸效命,进一步光大自己的家族,经营自己的前程。
之前他结交杨昱,举荐元整和陆康,其实都是在为此布下伏笔。而且在河北军进城前,元整去卫尉寺监牢征求他的看法,他还为他出了个好主意,那就是借陈留王元宽之名交出洛阳,从而实现了京师的平稳过渡,也让元整、陆康大大的长了一回脸。上次元整探监时,就已经担任着通直散骑侍郎、假城门校尉的职务,陆康也被擢升为员外散骑侍郎,领城门司马,协助元整掌握城门寺和那支城卫军。
以元整如今的职司,以及和廷尉卿杨机的渊源,想必会得到他出狱的消息吧!
周惠目光一转,果然看到了元整和陆康两人,此外还有城卫军军副周忠。三人各自牵着马。身后还跟着另一名牵马的军士,正等候在廷尉寺门前不远处。
看见周惠出来,三人尽皆上前相迎,纷纷笑着恭贺周惠脱离牢狱。周忠把自己的马交给身后的军士。从他手中牵过备用的马匹,拉着马嚼子牵到周惠身旁。
“二郎君,请上马。”他恭敬的向周惠说道。
“允恭,你现在也是族中子弟,又比我年长。直接称我的表字即可,”周惠笑着纠正了他,然后向元整问道,“子肃兄,城卫军的情况如何?虽然我现在已经是白身,不该再过问军中事务,但他们随我守过荥阳和北中两城,维持过洛阳治安,还在中渚打过一战,我心里很是挂念。”
“好教允宣兄得知。他们现在都很好,陛下也对这支驻守京师的军队十分看重。前日陛下在西林园校猎,城卫军也奉诏参与,而且表现不错。允恭还因练兵之功,以及之前担任洛阳县尉的资历,得了个从八品宫门仆射的兼官。”元整笑着回答周惠说。
“哦?倒要恭喜允恭了!”周惠向周忠拱手致贺道,心里颇为安慰。
看来当初在履历上,将他列入家中子弟,还真是做对啦!否则,依然背着家仆的身份。周忠别说得到冗从仆射的兼官,便是那城卫军军副也当不长久。
“二郎君可别寒碜小人,”周忠连忙摆手谦辞道,“其实小人本不想受那个兼官的。但在众军之前,却不好忤了陛下的口谕。可是接受之后,心里也颇为不安,毕竟二郎君刚刚丢掉了官职……”
“允恭你这就想错了。以允宣兄的名声和资历,难道会长时间蛰居么?”陆康翻身上马,对其余三人笑道。“咱们先回城门寺再说吧!允宣兄刚刚出了监牢,也需要休息一阵,仔细修饰一番。”
“那倒是,”周惠抚着嘴边参差不齐的髭须,“入狱近两月,是该修饰下才行。”
“我倒觉得这样不错,”元整大大咧咧的说道,“允宣兄毕竟是带过兵、当过将军的人,何必学尚书台那些少年郎官?那些人啊,个个都以年少自傲,精心修饰仪容,闹得像大户人家里的娈童似的……”
“哈哈!”周惠瞧着陆康白皙无须的面孔,忍不住感到好笑。这元子肃的话,简直就是指着和尚骂贼秃么!而陆康也笑着摇了摇头:“子肃兄!你啊……”
几人就这样一路谈笑着,很快就越过廷尉、卫尉寺诸署,到了半从属于卫尉寺的城门寺前,旁边则是太府寺下属的太仓署和导官署等机构。元整令属下牵走几人的马匹,把周惠请入后院叙话。
随意聊了些近期的情形,元整把话题转向了几日前的西林园校猎。正是在那场校猎之中,周忠得到了从八品冗从仆射的兼官,而元整作为这支城卫军的军主,则受到了元子攸的亲自召见和宣慰。
得天子如此看重,元整可谓是志气昂扬,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信心,也对举荐他、提点他的周惠满怀感激。然而周惠听了他的转述,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子肃兄,照你说的情形,恐怕很有些不妥。”他直言不讳的向元整说道。
“有何不妥?”元整不解的望着他,“陛下看重这支城卫军,不是我等的幸事吗?便是允宣兄,有组建这支军队的往日功绩,今后也能多几分起复的把握啊!”
“话是这样没错。可子肃兄想过没有,陛下为什么会看重这区区千余军队呢?”
“还请允宣兄指教。”元整拱了拱手。
“因为这支军队现在驻于内城,而且掌握在你这位宗室手中……你想必知道,那些忠于皇室、不愿附从尔朱党羽的宿卫军,前一阵大都归顺了北海王,如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