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城外的鼓声变得越发急促,数支吹角同时响起。长长的角声之中,三支千人军缓缓向前,向北中城压迫过来。第一声,诸军到达攻城阵地;第二声,诸军捺枪卷幡,张弓拔刀;第三声,诸军立时举刀扬弓。三声吹角声后,中军令旗扬起,都督杨宽大声吼道:“铁盾上前!弓手压制!刀兵搭云梯上!”
杨宽的话音刚落,近百面宽大的铁盾即刻竖起,结着横阵向前推进,很快抵达城墙百来步之外,躲在盾兵后面的弓手立时发力,数百支羽箭离弦而出,射向预定的那段城墙。城墙上的盾兵迅速举盾,护住后面的弓手和枪兵,随后弓兵上前,靠着城垛向城下的弓兵回射。他们居高临下,又有城垛作为掩护,很快就压制了城外的弓兵。
这时候,刀兵们也已经行动起来,他们两两排成长列,将各自的手盾护在头上,扛着一架架云梯向前急冲。在城头弓兵的照顾下,他们沿途免不了丢下一些尸体,但大部分人都冲到了城墙边,然后竖起云梯向上攀爬。
见到这种情形,城头上的白袍军并未慌乱,有条不紊的抵御着。盾兵搬起擂石狠砸墙下敌人猬集之处,弓兵伺机射杀失去防护的敌兵,枪兵则数人一齐合力,将架起的云梯纷纷推倒,爬到中途的人尽皆摔得头破血流。
这样的情形不断重复着,大半个时辰过去,攻城部队依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自身的伤亡却在不断扩大,让压阵的杨宽十分焦灼。他咬了咬牙,将马槊递给护卫,顺手取过一名刀兵的长刀和手盾,就要亲自带人上前,却被身边的王建等人死死拦住。
“都督不可!”王建大声劝谏杨宽,“北中城城防坚固,南军也都不是善茬,自然不是轻易能够攻下的,都督何必轻身犯险呢?”
“话虽如此,但前线弟兄们伤亡惨重,我终究不能作壁上观!”杨宽扬刀一指城门,“如今城墙上战事正紧,想必是牵扯住了南军的全部精力,我准备出动撞城椎,从城门那边突破,仲立可敢与我同去?”
“都督既有此意,末将自当代劳!”王建拱了拱手,“请都督允许末将率本部出战!”
“也好!”杨宽略一思索,“那我就等仲立的好消息!”
“末将一定全力以赴!”王建点头道,令众人搬来撞城椎,组织起数百名刀盾兵作为掩护,奋力冲向北中城城门。
或许正如杨宽所言,南军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城墙上吧,他们这次的行动及为顺利,很快将撞城锥送到了城门前,以田颖为首的二三十名军中壮汉抬起撞城锥,结结实实的向城门撞去。不一会儿,城门便轰然洞开,等候在门外的众人顿时狂喜,纷纷呼喝着涌进了城门。
手下弟兄建功,王建同样是非常高兴。但是在高兴之余,他心中却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头,居然就这样攻进去了?南军向有守城之名,北中城扼守河防之重,怎么可能一鼓而下?
只不过,王建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就被身边的军士簇拥着进了城门甬道。城门甬道长约三丈,走到中段之时,王建终于听出了不对,前头传来的那一声声惨叫,即便在众人的呼喝声中也十分清晰,他心知情况有异,连忙大声呼吼,令身边诸人尽皆举盾护住身前,全力戒备可能的攻击。
果然,才出了城门甬道,立刻迎面飞来一阵箭雨,箭雨穿过不甚严密的盾阵,将一名名军士射翻,连王建都差点被射中脸颊。他连忙屈膝蹲身,将手盾斜斜扬起,护住了面门和胸腹要害,抬头看时,才发现面前乃是一道瓮城,城墙三面皆有南军守卫,方才的箭雨,即是来自于对面城墙上的守军。而己方先前进入的军士,由于缺少防备,只顾着冲入瓮城,差不多已经尽数被灭,尸体横七竖八的散布在城中。
一块礌石忽然落了下来,将王建身边的一名军士砸翻在地。王建立刻明白了,自己上头的城墙上也有敌军,他连忙退入甬道之内,用尽全力向身后呼喊道:“有埋伏!速退!”
这声呼喊如此之大,终于让门外的攻城军士明白了过来,不再和甬道内的士兵抢道,而王建等人也得以顺利撤出。可是就这一会儿,已经有近百名军士倒在了强弓之下。
站在城头观战的陈庆之,同样也听到了王建的呼喊。他看着飞速退走的敌军,用惋惜的口气对周惠说道:“这军将倒也当机立断。要是他舍不得这城门,率部坚守在甬道内外,我便可放出门内骑军,将其全歼于城下!”
周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似乎觉得,城下这军将的声音有些熟悉。不过,此时也容不得他多想。前一会时,他心里还十分担心,认为这样以城门设伏过于弄险,而现在却大松了一口长气,这巨大的反差,让他心里充满了庆幸和佩服,根本无暇考虑其他的疑问。
“将军真是好算计!”他向陈庆之拱了拱手,“直到刚才,属下还认为,这样轻易放弃城门,实在是冒险了些……”
“是啊,连你也这么觉得,敌方就更不会料到这一招了,”陈庆之笑道,“不过,虚虚实实,本为兵法奇正之道。而如此一来,敌方就难以摸透我方的布局,并且得到一个深刻的教训,再也不敢轻易对城门发动攻击。”
“那样最好,”周惠点了点头,“毕竟,咱们是守军,能够挡住敌人即可,不需要杀伤多少敌人。若是随意浪战,敌军固然是损失惨重,咱们也难以吃得消,于双方都没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