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攸在明光殿等了大半个时辰,阊阖门依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起初他还能够淡然相对,与温子升谈文论学,可是听到辰时末刻的鼓声响起之后,他就再也无法保持镇静了。
“辰时将过,龙蛇交替啊!”元子攸叹息一声,焦急的离座而起,在御案之前来来回回的踱着。踱了三四趟后,他忽然停了下来,唤过殿中的一名内侍吩咐道:“郝千里,你去永宁寺催一催!”
“奴婢遵命。”郝千里领命而去。
元子攸勉强回到御座,却没有了闲聊的心情。没过一会儿工夫,他又派出了第二批敕使,心情也更加的急迫。陪侍的温子升见天子这般沉不住气,暗自在心中摇了摇头,却也不好怎么劝说他,以免他心中更加烦乱。
直到他准备派出第三批敕使时,前面终于传来了承宣官的高声通报:“丞相、天柱大将军、太原尔朱王,太宰、大将军领左右、上党元王,大司马、司州牧、城阳元王,侍中、骠骑大将军、太原王世子尔朱菩提奉诏觐见!”
这声通报过后,第二声通报也很快响起,接着是第三声、第四声……很显然,尔朱荣已经进入阊阖门,经止车门、端门,到达了永巷前面。过了永巷,便是天子后宫的范围,正面即是皇后所居的宣光正殿。不过,如今因皇后“分娩”,他这天子暂避至明光殿,尔朱荣、元天穆等人自然要先来这边拜觐,然后才能去宣光殿皇后寝宫。
说来十分奇怪,在尔朱荣等人未到之前,元子攸坐卧不安,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可现在人进了宫,他却又嫌众人来得太急。耳中听着一声声通报,他着迷似的望着前殿方向,目光仿佛穿过了重重宫墙,看见尔朱荣等人一步一步向他逼近。脸上还带着惯有的轻视笑容。
“陛下脸色已变。”温子升忽然提醒道。
“哦!”元子攸反应过来,连忙唤内侍取来一樽酴釄酒,举着玉质的酒樽一饮而尽。
“如何?”他微微喷着酒气问道。
“已经恢复正常,”温子升躬身一揖。“时间紧迫,微臣这就将赦令带出,请陛下善自珍重!”
“去吧!”元子攸点了点头,返回御床坐下。
赦令系温子升起草,大意是尔朱荣、元天穆虽屡建大功于国。却有前年的擅杀朝臣之暴举,今日的篡权夺位之野心,二者功过相抵,尚有余罪,故而予以诛杀。待二人伏诛之后,此事便告了结,其余人等尽皆不问。
之所以准备这封赦令,乃是鉴于东汉末年王允诛董卓后,凉州军惧怕朝廷惩罚,索性铤而走险攻破京师的教训。众人一致认为。只要赦令一出,尔朱党羽就会放弃复仇之意,甚至转而效忠朝廷。为此,他们甚至连久在中枢、深知朝廷虚实的尔朱世隆都愿意放过。
先不论这份赦令的效果如何,是否真能够瓦解尔朱残党,只从其内容而言,就绝对会引起天下间的巨大震动。因此,温子升深知责任重大,出去时非常小心。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温子升刚出明光殿正门。就遇见尔朱荣等人昂然而来。眼见已经来不及躲避,他干脆把心一横,径直向尔朱荣迎去,当面躬身拜揖。
“是温侍郎啊。”尔朱荣坦然受礼,上下打量了温子升一番,“手中所拿何物?”
“回大王,乃是刚拟好的赦令。”
“赦令?”旁边的元天穆猛然一惊,厉声喝问道:“为何要发布赦令?”
这一喝之下,温子升还没有说什么。领着众人觐见的元徽心中已经凉了半截。他自然知道,这封赦令上写的是什么东西。
功亏一篑啊!这下什么都完了!
他在心中哀叹道。
温子升却是神色不变,很自然的回答元天穆说:“依前代旧例,皇后诞下皇子,应该大赦天下,为皇子祈福消灾。太宰认为,朝廷此议是否妥当?”
“不错,正该如此。”元天穆点了点头,心中仅剩的怀疑也消逝一空。
趁着这个机会,元徽连忙催促道:“陛下已经等候多时,请两位尽快入觐,然后一同探望皇子如何?”
尔朱荣点了点头,率先步入了明光殿。
……,……
差不多同一时候,府户南军已经到达洛阳外围,距离城门不到五里路程。继续往前走,便是洛阳城门寺的警戒范围,绝难逃过城楼上的耳目。
周惠抬头看了看天色,大概是巳时中刻时分,和他所期望的情形差不多。按照李彧事先透露的计划,这时尔朱荣、元天穆应该已经伏诛,而朝廷的赦令也该贴到了外城四门。
如果是这样,他的事情就轻松了。只须趁机拉拢东门的城门寺缇骑,进城与府户东、西两军汇合,然后请到天子诏令,就能再一次获得洛阳城的控制权,帮助天子稳定城内的局势和治安,获得一份护驾戡乱的奇功。
于是他毫不犹豫,继续向洛阳东城进发。
然而,来到东门外不远处的时候,周惠却发现门口已经戒备森严,由百余名红衣缇骑遮护得严严实实。他顿时大为惊愕,这城门寺能够作出这番应对,显然是处于正常的运转中,并未发生任何的混乱啊!
难道奚疑等人和羽林军如此效率,这么快就控制了城中的事态?或者说……他们的行动失败了,洛阳城和城门寺依然由尔朱荣及其党羽控制着?
周惠对奚疑不是太熟,可是他了解羽林军。按照羽林军的那副德性,怎么都该是后一种情况居多。
夏侯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