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闺房之后,元明月一待便是大半个时辰,直到乙弗氏遣侍女小御前来请她,她才记起要出门进香的事,连忙换小冯和申屠迦娜替她整妆,然后带着她俩一同出了闺楼。
来到前院,元宝炬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他看见妹妹神思不属的样子,心中既觉得有些好笑,同时又生出无比的怜惜。这个妹妹,从出生就没见过父母,并且还幽禁在宗正寺中,背着叛王之女的名义,因此养成了极为敏感的性格。在小的时候,她不仅怕黑,还怕见生人,平常总是紧跟着几个兄长,恨不得一直牵着谁的衣襟;到了晚间,常常要握着哪个兄长的手,她才能安然入睡……
依她的性格,看见那些诗笺,估计心情很难平静下来吧!
想到这里,元宝炬笑着吩咐小冯,让她好生服侍元明月坐上马车,又扶着乙弗氏上了另一俩,然后驭马守护在两辆马车旁边。其余随行家仆和护卫,自有周怀洮等人安排,他为人机灵,又曾担任过幢主,这些事情自然不在话下,也因而颇得元宝炬看重。不过,他的姓并没有改,毕竟元氏乃国姓,不像其他家族那样,能够随便赐予家中仆从。
一行人刚出了宅邸,前一会送酒的周怀章忽然再次过来,请周怀洮代为通报求见。元宝炬随意的应允了,直接把他叫到马前问道:“可是你主人有话要传达?”
“是,”周怀章恭敬的点了点头,“我家二郎君说,明天下午有一件要案,他要和杨廷尉一同参议审理,因此无法赴宴,只好辜负公爷的好意了。”
“哈哈!”元宝炬大笑起来。对于周怀章的话,他根本就不信:“你家主人最近很懒散,常常提前回家,寺里的公务也是能推就推。和他相熟的人都知道。如今却怎么突然勤政起来,连赴宴都没时间了?……你回去和你家主人说,就算真的有事,也必须给我推掉。我这河南尹难得休沐两天。难得设宴相邀,他怎么能够失约?”
“禀公爷,我家主人是真的脱不开身,不是有心推脱!”周怀章连忙拜倒在马前,“朝廷有诏旨下来。晋升我家主人为从五品廷尉司直,参与明日的案件审理!”
“朝廷的诏旨?”元宝炬疑惑的看着周怀章,难道周惠是真的脱不开身?不过,朝廷下诏,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他一个家仆,绝对不敢胡乱捏造。
也就是说,事情应该是真的了……元宝炬点了点头,神情复杂的挥手斥退周怀章。
旁边马车上的乙弗氏,也听到了周怀章的这番言语。她把车旁的小窗打开。探出头来问元宝炬道:“夫君,那周家二郎君,明天是否无法赴宴了?”
“是啊,”元宝炬叹道,“邀请的几人之中,他是我最欣赏的一个。虽然家门低了点,却是文武皆能,前程远大,而且为人厚道,擅长经营。妹子要是嫁给他。肯定不会受到委屈。”
“夫君自然不会看错,”乙弗氏点了点头,“半年前在洛阳小市门口,夫君第一次和这位周家二郎君见面时。妾身也在一旁。别的且不说,他对妹妹和侄女的爱护态度,妾身现在还印象颇深……至于家门嘛,咱家是宗室,还用得着攀附什么名门世族?只要妹婿人才可观就行了。”
“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元宝炬微微摇头。向后面的马车瞧了一眼,稍稍压低了声音,“咱们的邀请已经发出,不可能为他一人而改变约定。就算他人才再可观,错过就只能是错过了……总之,一切随缘。”
随缘,是佛门最常用的说法,元宝炬事佛虔诚,理所当然的会有这么一说。乙弗氏和丈夫一样,也是虔诚的佛门信众,闻言也立刻表示赞同:“夫君说得是。”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然而,周怀章的通报,夫妇俩的这番言辞,元明月却听得清清楚楚。原本对于那周惠,她并没有多大的印象,只记得他在降伏和诛杀费穆之事中出力颇多,算是为河阴之变中遇难的人报了一半的仇,而其中也包括他的丈夫和四兄。为此,她那回随元宝炬去平等寺进香,半路遇见周惠时,还特地遣仆人向他致谢。可是如今听了这些话,她却忽然对那周惠感兴趣起来,满心希望周惠能够前来赴宴,好见一见到底是何等人物。
人的心思,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总是对得不到、或者错过了的东西格外关注,尤其是像元明月这般敏感的小妇人。
怀着这样的执念,元明月的这次“相亲”自然没有什么结果。当那几位预定人选赴宴入席时,她在帷幕后瞧着众人,总是不由自主的想,不知那周惠该是什么模样呢?等到元宝炬以奏乐助兴的名义唤她上前,请众人各自作一首乐府诗歌,由她选择其中一首演奏,她看着众人尽皆惊艳于她的丽色,纷纷在诗歌中极尽夸赞,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前日所见的诗笺,想起周惠那首颇为洒脱的《长歌行》,并且顺手演奏了出来。
这个结果,不仅让众人尽皆失望,也让元宝炬极为惊诧。众人失望倒还罢了,不过是因为所作诗词没被美人看中;可元宝炬却很清楚的知道,妹妹这番选择所蕴含的内容。
按照他和元明月的约定,先让她隐在帷幕后面,品鉴席上众人的风度和言辞;之后奏乐助兴,请众人各自赋诗,则是鉴赏各人的文采。等到鉴赏,就等于是选中了谁,然后元宝炬就留那人叙话,说明席间演奏者的真实身份,并且告诉对方,今日乃是她的生辰。对方只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