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赤果果地要在他这个国王腰上插刀啊,不管是为女儿的未来打算,还是为他自己的未来打算,李昑都绝不愿松口。
“此举的确悖离人情,损大王声誉,可大帅结亲心切,原本是让左某来为大帅之女提亲的,大帅想把女儿献给大王。不求妃,只求嫔。”
左未生再度挥下一榔头,李昑再怎么深呼吸,也难抑制怒色上脸。
太欺负人了,年羹尧还想让女儿来当朝鲜王嫔?嫔位虽不高,可他李昑只有一妃两嫔。朝鲜在勋旧派没落后,士子党争基本都围绕王位继承展开,妃嫔就是战场。年羹尧塞个女儿来当王嫔。这是要公然夺国啊!一国士子还不得全乱了?
如果说是大清皇帝塞个公主来,也是有夺国之心,但这只算逼迫,不算侮辱。甚至还是在给朝鲜王国面子,可年羹尧算什么?
这只是要挟,年羹尧的本意,还是要他李昑嫁女,李昑自然听懂了左未生的意思。
“大将军美意,小王自无不允,这也是小女的福气。可此事从无先例,怕各方都会哗然,徒扰大将军。”
他虚弱地继续表示反对。脑子却急速开动,寻着应对之策。
“大王不必担心,大帅与大王结亲,也是我大清大皇帝所愿。眼下妖魔南起,祸乱中华,大清乐见朝鲜与中华亲上加亲,因此大帅那一面。没有什么烦扰。至于朝鲜……大王权柄在握,定一国前路,也不该有什么异议。”
左未生面冷语冷,虽是站在李昑的角度,威胁之意却再明显不过。
“若是国中有人敢质疑大王,乱朝鲜权柄,不止大帅要仗义助拳,盛京将军是锡保。跟大帅有过命的交情,也奉大清之令,要保朝鲜一国安稳,到时自也会应变而动,大王千万放心。”
李昑脸色已是煞白,放心?放心失国!?
年羹尧的威胁货真价实。年羹尧自己就手握数万大军,遮断朝鲜西面海道。眼下又得了朝鲜事务大臣之职,表明大清许可他在朝鲜便宜行事。而盛京将军锡保再配合他,朝鲜……危矣!
李昑咬牙道:“小王直言,各方纷乱中,小王怕的还是南……南蛮侧目。”
此时他只能把英华抬出来,话里意思很明白,你们想夺朝鲜,就不怕英华伸手?只要英华伸手,不管是你的年大帅,还是大清,都要滚一边去。
左未生哈哈一笑:“圣道皇帝正注视西域,在南洋还屯守着数万大军,水师也群聚南洋,正跟洋夷对峙。更加之安南有乱,三五年内,怕也无暇北顾。”
他再紧紧盯住李昑:“就算圣道皇帝有心染指朝鲜,大王,朝鲜人人心在圣贤,绝不愿跟那qín_shòu之国同流合污,毁中华道统。国人一心,又何须畏惧?”
李昑勉强笑道:“那自是的,我朝鲜与南蛮,本就势不两立。”
李昑当然不敢吐露心声,朝鲜一国的根基就是圣贤道统,他要背弃这道统,自己这王位马上就保不住。
左未生淡淡笑道:“那么……年大帅之事?”
李昑乞怜道:“容小王与朝堂商议之后,再作定夺,可好?”
左未生也没有穷追猛打,躬身长拜,悠悠出宫。
看着左未生离去,李昑眼中荡起无尽的愤恨,但接着又被无尽的恐惧压下,这压力如此沉重,让他眼瞳也转投到书案上,不敢再注视那背影。
“先生,朝鲜王真会同意?”
慕华馆里,年羹尧长子年斌问。
左未生笃定地道:“他必须同意……”
年斌皱眉道:“可我听说,有南蛮海商在全罗道投书,要求通商开矿,这事已经报到了朝鲜议政府,此事定有南蛮官府在背后推动,咱们能争过南蛮?”
左未生摇头道:“也就是一帮南蛮商人在自己跳腾,商人不过草芥耳,无足挂齿。即便圣道皇帝有心,远水救不了近火。”
接着他再道:“不过南蛮终究是麻烦,我们不能坐等。听说李昑正在推‘荡平策’,借天下变势之机,将原本的老论少论两派捏为一体,合士子之心谋朝鲜未来。此势……正是我们可趁之机。”
年斌点头:“李昑趁领议政朴晟幸丁忧之机,升右议政闵镇远为领议政,晋李光佐为右议政,这两人一是老论派,一是少论派,原本水火不容。少论派之首李麟佐去年被老论派以叛乱之罪处死,李光佐是其族弟,我们可由此人下手……”
左未生欣慰地唤着年斌的字:“子全啊,你已有大帅之风了,我就查漏补缺,你来居间谋划吧。”
江南龙门,福建会馆一间偏厅里,充斥着或兴奋或颓唐的话语。
“光我们福华公司可不行,是不是把泉州梁家和潮汕沈家也拉过来?”
“为什么不行!?梁家和沈家,哪一家是省油的灯?把他们拉来了,咱们还吃什么?”
“萨摩藩跟朝鲜也有海贸生意,是不是让他们帮个手?”
“那可不行,咱们是贪,日本人是不要命的贪,可以找萨摩人给咱们出力,绝不能跟日本商人同伙!”
“咱们七拼八凑,不过能出二三十条海船,不到两千人,就指望这点力量,去染指朝鲜一国?别忘了,年羹尧还蹲在山东,朝鲜北面还有盛京将军。”
“咱们有银子!除了人船,咱们还能凑出百万两银子!”
“这点银子也不太够吧……”
一个华发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