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大架轮,飞天炮的复位非常快速,不到十息,第二轮开花弹又在漳浦兵的阵前上空炸开。两轮十六枚开花弹,其实只造成了不到百人的死伤,但混乱却如涟漪,波及到了这万***队里。就见那片人潮前后拉扯,正有溃裂之势。显然是一时没拿定主意,到底是先后退避炮,还是向前冲击。
“该出第二招了……”
何孟风叹气,他是在为漳浦兵默哀,即将出的第二招,结果如何,他看都不用看。
果然,漳浦兵很快就统一了意见,万***潮向前涌动,从半里外冲到百步外,期间飞天炮又轰击了两轮,人潮顿时被尘雾分割,变得模糊不清,就看见数百悍勇选锋冲在最前面。
这些选锋在几十步外被青浦营散兵挡住。散兵里有神枪手,有掷弹兵。线膛枪将冲在最前面的悍卒击毙,掷弹兵丢出加了木柄,便于投掷的开花弹。这两轮截击将那些选锋的箭头阵打散。接着顶盔着甲的掷弹兵抡起长刀斧头等个人擅长的冷兵器,把漳浦兵的选锋牢牢挡住。
就在散兵和选锋对阵的时候,让何孟风、谢定北等人心弦震动的鼓点响起了,青浦营的四翼横阵前移,和清兵的距离缓缓拉近。这时候选锋和散兵的战斗再无意义,双方都各自归阵,草地上弃下的近百具尸体,成为这一处血肉漩涡的奠基。
“现在就逼攻,会不会太早?”
何孟风在短训班里最为用心,见眼下青浦营的动向不合教典,有些诧异。教典明确要求,在宽阔战场列阵而战,须等候对方主动进入攻击范围。
“得看具体情况,教典是考虑了敌军骑兵的存在,要以不变应敌军之变,可现在这漳浦民勇没什么骑兵,北面又临江河,此时还坐等敌军来攻,就显得太被动了。”
张应搭话道,何孟风点头,其他人也都恍然,看来这战场拿捏,还真是有大学问。
接着的讨论声就被杂乱的枪声淹没,漳浦兵的第二招出手了,鸟枪弓箭伺候。
明清之际,正是冷兵器向热兵器转换的时代。火绳枪和火炮的普遍应用,让古时的军阵再没了效用,冷热兵种的结合,都围绕着怎么发扬冷热混杂而生的复杂火力层次这个问题作文章。清兵绿营也继承了明军的步战套路,那就是大小两环叠阵。大的叠阵,炮在前,鸟枪弓箭在后,肉搏最后,依次推进。小的叠阵则是鸟枪三、四或者五叠,轮转而放。
为什么方堂恒心里有底,何孟风料敌必败,而且还会败得很惨,就因为这套冷热结合的作战体系是勉强凑合起来的,而且火炮不坚,鸟枪不精,每个层次都是单独为战。漳浦兵虽有万人,但被分割为冷热两个体系,同时跟青浦营对战的,不过三四千人。
眼下相距百步,漳浦兵的三四千鸟枪手和弓手拼命开火,这就是绿营的传***法。在这开阔战场,枪弹弓箭的主要作用不是杀伤敌军,而是给当面敌军制造压力,迫其队形散乱,士气低沉,然后再以肉搏兵或者骑兵正侧冲击。
英华军从广东打到广西和福建,遇上的清军绿营,全是这套战法,已经熟得闭眼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不是清兵作战僵化,而是清军这冷热结合的作战体系,就决定了他们只能照这样的原则发挥战力。
青浦营继续前压,漳浦民勇的鸟枪威力也强过官兵鸟枪,推进到六七十步时,竟然已经出现零星伤亡,基本都是被枪弹打伤了没有防护的臂腿。眼见距离勉强够了,方堂恒下令止步,一千多人就在这七八千人的大潮前方停住。
青浦营第一轮排枪轰出,密集爆响将战场气氛推向新的高点。漳浦兵当面阵线顿时成了一条血线,何孟风跟着“观战团”的学友们一同耸肩,没什么好看的了,胜负已分。
第一轮排枪就像是机械的控制把手,启动之后,就循着自己的节奏,机械地发出沉闷的密集轰响。当面的漳浦兵被这排枪轰着,飞天炮还不断从半空射落开花弹,鸟枪手和弓手再坚持射了几轮,终于顶不住如此的血火重压,纷纷溃乱。
跟在后面的肉搏兵被骨干和绿营军将驱策着,还想出前一搏,却被鸟枪手和弓手冲乱,只有千人左右突出了阵势,朝青浦营那薄薄防线撞来。
肉搏兵冒着枪弹,冲击上了中间两翼,迎接他们的是如林刺刀,左右两翼开始前移,要准备继续抽打溃乱的敌军。
一切都那么套路化,漳浦兵没有骑兵,更让整场战斗失去了变化,何孟风韩再兴谢定北看到的是青浦营目中无“敌”,如操演一般的行动。可他们却看得目眩神迷,心中都道,这真是一把嗜血而犀利的刀,杀人毫无花巧,但要掌握这把刀,他们觉得还有太多需要学习的东西。
下埔望台上,严三娘一身汗已经出得通透,她是第一次亲见敌我双方的套路,就觉得其间过程跌宕起伏,心情也从紧张到兴奋转换了好几次,看得漳浦兵大队正在溃退,冲到中间两翼的肉搏兵也在刺刀阵前撞得头破血流,正被缓缓前进的刺刀阵推得人潮崩裂,严三娘心头无比舒畅。
“提醒一下吴崖,前营该动了!”
她不愿作看客,下了这么一道命令,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