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这一日的法事,原本是太夫人早就决定好的。因而,当拢寺的主持亲自派了小沙弥前来诚惶诚恐地通报,道是届时赵王世子邀了秦王世子和洛川郡王到碑林摹刻前人的那些书法真迹,已经让人通知了寺里,她顿时蹙紧了眉头。
有了之前两次的事情,洛川郡王陈善聪应该不敢再胡作妄为,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偏偏家里都已经预备好了,若真的因为秦王府的人出现就退避三舍,反而显得自家心虚记仇。想到这里,吩咐那个小沙弥回去告诉拢寺主持,一切照旧,等到人一出去,她又对楚妈妈说道:“你亲自去给嘉兴公主送个信,请她这一日也一块来。再让人给宫中淑妃娘娘捎个信,倘若淄王殿下能抽出空,不妨约上赵王世子他们一块去碑林。他是叔叔,那些小辈谅也不会拒绝他这凑热闹。”
太夫人这番安排颇有些兴师动众,然而这两位金枝玉叶一个是孙媳妇,一个是外孙,平日太夫人少有麻烦他们,这一次倒也并不唐突。这一日晚间,两头就都回复了过来,嘉兴公主和淄王陈榕全都是一口答应。
四月初五清明节恰是一个大晴天。这一日寻常百姓忙着给先人扫墓,亦或是在自家预备祭拜的贡品,而对于官宦人家来说,祖坟多半不在京城,也就顶多遥遥祭拜一番。达官显贵之家甚至借着打醮之名,阖家到城外的道观住一两日,权当踏青散心。因而,当这一日武宁侯府摆出车马大轿往拢寺去的时候,并未引起什么惊异的目光。只有十几个孝子追在那浩浩荡荡的车马后头,街旁的路人看看热闹而已。
当今皇帝不喜摆场面充阔气。于是武宁侯府这一回随行的人马虽多,但车轿却并不豪奢。既然太夫人都去了,用的也就不能单单是已故的顾夫人之名,而是已故追封陕国公顾长兴,以及太夫人的亡夫追封了侯爵的顾雍。如此一来,其他人一同去也就不突兀了。
太夫人一顶四人抬的轿子,王夫人在嘉兴公主一力坚持下,同乘了那一顶去了华贵装饰的凤轿,顾抒和顾钰一辆车,章晗张琪一辆车。两辆车俱是平顶清油车。朴实无华,再加上跟着的丫头仆妇总共三辆黑油车,顾镇顾铭亲自带着二三十个家耳着,留了顾泉看家,浩浩荡荡一行人须臾就出了威武街。
等一行人到了拢寺。主持觉慧早就披着袈裟带了一众僧侣在门口迎接。跟着众人进寺行礼,他便把其他僧人都屏退了,自己亲自跟在旁边。待到一圈拜完佛,他引了人到后头静室坐下,亲自从外头上茶的小沙弥那儿接了茶盘一一给众人送上了茶,便笑容可掬地说道:“法事已经齐备,可是要他们做起来?”
“那就做吧。”
太夫人微微一点头,就在这时候,外头就有仆妇通报道:“二姑老爷来了。”
想到张昌邕毕竟是女婿。而且现如今去结交他的那个大理寺少卿景宽,什么目的也还值得商榷,太夫人微微一沉吟便开口说道:“请驸马和四少爷去陪他说话。”
等到外头仆妇应命离去,觉慧便笑着说道:“听说尊府二姑老爷也调回了京城,足可见顾氏一门忠烈,圣眷这才与日俱增。”
“承大师吉言了。我也只求问心无愧。只是,能够子孙平安阖家太平,确实都是皇上眷顾。”太夫人双掌合十念了一声,这才若有所思地对觉慧问道,“莫非是那几位天潢贵胄尚未抵达,所以你有空杵在这儿?”
“老衲原本是要陪着的,可淄王殿下说不用,老衲留在那儿也碍事,索性就避开了。临走的时候老衲还看见,他们几个正在临碑帖,看样子正兴致勃勃,一时半会怕是不会分神。”觉慧说着便不动声色瞥了一眼此前见过的张琪和章晗,见两位姑娘家都是面色沉静地正在喝茶,他便又讨好地补充了一句,“洛川郡王虽有些不耐烦,但今日同行的除了秦王世子和赵王世子两位同辈兄长,还有淄王殿下这位皇叔,他自然也不好轻易溜之大吉。”
赵王世子和秦王世子兴许会管不住陈善聪,但淄王陈榕毕竟是长辈!
太夫人面色稍霁,随即便看着孙女和外孙女们,想想她们平日很少离家,今日不妨让王夫人带着她们出去散散心。可就在她预备开口的时候,外头突然又传来了仆妇的通报声。
“太夫人,夫人,隆平侯夫人、安国公世子夫人、太平侯世子夫人、大理寺少卿景家的太太带着家里秀们到拢寺上香,听说您和嘉兴公主也在这儿,所以便结伴来给您请安。”
哪有这么巧的事?
见太夫人一时愕然,章晗也忍不住挑了挑眉。景宽的夫人会来凑热闹还有些理由,可前头这三位却是古怪得很,尤其是她曾经在秦王府见过的太平侯世子夫人小韦氏,那会儿可差点就强拖着她去那些千金秀们中间凑热闹。正纳闷的时候,她突然瞥见此前一直都高高兴兴的顾钰轻蔑地撇了撇嘴,突然便自觉有些明白了其中缘由。
拒太夫人最初没有明说,可后来原本是她和张琪两人一块去的事情,一下子演变成顾家上下齐齐出动,连张琪都感觉不对劲,更何况是她。而她对楚妈妈赖妈妈素来礼敬三分,也就早早知道了赵王世子陈善昭“敲”在清明这天邀约秦王世子和洛川郡王陈善聪去拢寺碑林临帖。她到刚刚为止还不明白陈善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这会儿不免有些猜测。
这一拨夫人秀们,十有**不是冲着顾家人来的!
太夫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