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骇笑摆手:“可别,要是缺个捏人的参照,我大不了照样子变个伏羲出来给你,别扯上我。”
他提了兄控失散多年的兄长这茬,就更糟,女娲挑了挑眉,语气轻缓地,只道:“下来。”
……于是通天按落了云头。
好大一团白絮直扑向山涧,罩得一切都模糊不清,很快那云又擦着他的袖子冉冉飘了上去,飘回了半空中。通天站定了,施施然折了折袖子,嗤笑道:“慌什么,你女娲师叔又不吃人,”他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便把手一招,从飘蹿上去那云里揪出来一个小姑娘,正是从蓬莱岛赶来这里,又隐匿在这不周云中迟迟未现身的云霄。
女娲:“……”她其实挺想吃的。拿来磨磨牙也好。
通天转头便又对云霄笑,指尖漫不经心地勾着块牌子,晃来晃去地,道:“为师来教你认认人?”
云霄默然抬头看着她日后的老师,满心只盘桓着一句,谢谢不用了,还有一句,老师你作死也别拿我当幌子拉仇恨,没看到女娲师叔手上的泥巴就要照我们糊过来了吗?
最后通天还是如愿没把他认得的人脸都给趁机变过一遍玩儿,只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原地让女娲照着捏,一边皱眉道:“记得不要捏得太像——不是我说,我这一来,到时候分说起来可就要把你头上的那份给分得更薄了,又是何必?”
这一来,天道能不算通天掺和了造人的事?他这等级的大号碾过来,事成之后功德什么的分配的比例自然也就不一样,怎么看都是对女娲没什么好处的事情,还不如照着她哥的样子给捏呢。
女娲细细塑出泥人的鼻梁,也不抬头,只淡淡道:“我高兴。”
通天顿时被堵得失言,只低头看掌中那块令牌,苍蓝长绦,边角腾云纹,又暗雕对剑小鼎,质料奇异,虽是令牌样物事,在那光滑的面却上并无名姓标识。其实这令牌,他也只细看过一回,正是浩气盟下所佩丹阳帝令。
他道:“任性。”
女娲停下手上的动作,难得露了个笑出来,因而褪去了神容之中固有的几分不可攀之意,她昂起头,又略偏过一些,是个思索打量的意思。她说:“我只是觉得欠得多了也难过,趁机能还上一点,也松快些。”
通天没说话。他将那丹阳令举到面前,就像是那回从陆浮黎手中诓来的时候一样,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而后呵了一口气。于是它便又静静地在那握剑的苍白手掌中崩碎,云归云,雾归雾,像是那突兀闯入的往事一般,散去不着痕迹了。
上清真人的神情堪称柔和:“因果相欠,果报相还,哪里是这么容易分说清楚的?”他叹了一口气,只道:“多谢。”
女娲呵了一声,埋头继续刻画唇线。
洪荒不纪年。那是开天之后的第十三元会,时阴极之至,阳气始生,后世节气所谓冬至。
女娲造人成圣。人族始出。
通天踩着云头,负手在不周山麓望着漫天的功德金光,口中只在念些没头没尾的东西:“……蚯蚓结;二候糜角解;三候水泉动……”
女娲倒还分得出心问他在瞎念叨些什么。
通天想了想,诚恳道:“这时候选得是挺好。”他又拍了怕手,提起云霄笑吟吟道:“我也该回蓬莱那边,可有得事要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