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一根根粗壮的原木,“通通”地砸在被鲜血冻结的地面,打破了红土高坡的沉静。
一伙夹着冰雪的壮汉闯进了关押熊地精囚犯的窑洞,响起的哀嚎彻底唤醒了沉睡的红土高坡。
直到领主大人吹响集结号,这把人从美梦中吵醒,又把人扔进噩梦中的哀嚎才结束。
战后会议就在獒人们摆下的原木上召开。
勤劳的霍比特人们已经支起铁锅,熬出一锅锅热汤,根根马骨,块块鱼干,簇簇蕨勾,在浓郁的棕褐色中翻滚,香飘十里。
寇沙带着兄弟们撤出窑洞,正好看到香多拉的几个猛男堆在原木上,指点江上。
领主大人依旧穿着没衣袖的亚麻衬衣,整根肥硕的手臂搭在膝盖上,高坐木堆,远眺着红土之外的地平线。
三位美丽的领主夫人却无一现身,今天的胖子显得格外孤单。
“青棵树排排”,黑漆漆的熊人哼起了《伐木歌》,黑漆漆的斧头跳跃,白生生的木片飞舞,粗壮的原木渐渐见方,似乎要做一张适合墩位的凳子。首席贝波缠着厚厚的一层纱布,胸膛上渗透到最外层的血迹干涸、脱落。看其忙得一鼻子汗的样子,应该伤势不重。
临冬之际剃掉长汗毛,这几天正后悔着的罗鼻哥重新裹上了灰色猩猩皮衣,反转的皮革绷紧在庞大的身躯上,活像大号蛤蟆,比光着膀子时难看多了!可这位仁兄却毫无自觉,攥着库伦削出来的木片,温柔地擦拭着从领主那里讨来的关刀,精钢镀上了一层桐木油,紫亮得妖异,一如那张脸——脸上垂下的鼻子随着动作一甩一甩的,发出奇怪的声响,在那里哼“逼-博斯”节奏口技。
大嘴巴的奥拉里奥今天却出奇地安静,端直满是肥油的腰,墩在领主下面的一根原木上,如一口大笨钟,一动不动,不声不响。寇沙转过去一看,却发现这个家伙膝盖上放着一叠箬纱纸,一根鸳鸯毛做的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却是在写诗!
难怪维尔伦会站在里大嘴身边!河马人羡慕豪斯族本家的箭术,豪斯箭手也向往河马人的诗意。
寇沙凑近脑袋,纸上只有寥寥四句:
“经过我反复吟咏,
桃花终于红了;
不要笑我死得过于荒唐,
一念之差便落叶纷纷。”
在里大嘴屁股旁边蹭掉鞋子上的血与泥,獒人抽抽鼻子,道:“读着挺美,怎么我会闻到一股骚荡的气息呢?”
里大嘴大吃一惊,故作慌张地掩去手中的诗,道:“靠!寇头你会赏诗?!你认字吗?”
“祭祀有教我们认字的。”寇沙换另外一只脚,贴着里大嘴屁股蹭泥巴,殷红的颜色蹭在裤子上,使得大肚汉看起来是测漏了。
昨天的战绩统计下来,就这肥佬砍的人最多!獒人可是没机会参战啊!
里大嘴不信邪了,一个囚犯居然懂得赏诗?那还要河马诗人来做什么?!打着呵欠跳康茄舞?便道:“伐木的,你说说我写了啥?”
“说你费尽口舌吟诗,终于推倒一个妹子,却死在肚皮上,心有不甘!”寇沙拍了拍“砍人的”的肩膀,满是同情与安慰。
“我谛波罗!”里大嘴跳了起来,“我明明是在描述与熊地精作战时的英勇,讽刺人类强盗的自不量力!你居然曲解成这样!果真是诗人与石匠不可共语,你思想太邪恶了!”
“这么一首诗出自你手中,误解才是正常!契克因穿裤子不是为了让人脱的,可总有人想着脱掉!”维尔伦的评述恰如神箭手的箭术,一箭见血!
“噼啪你个隆滴咚!”里大嘴大叫起来,抽出腰间唯一完好的蚌壳斧头,嚷着:“你们严重犯了先入为主的偏见主义,我要向你们发出角斗,以拯救你们错误的方向!”
“得了吧,你只是个诗人,又不是骑士,向石匠和猎人发出角斗?要不,我陪你练练?”大黑库停下手头的工作,调侃道。
里大嘴看了看神庙册封的真正的骑士,又看了看地上放着的长方体,张了张嘴,顿时泄了气。“彼尔面前玩斧头”这句比蒙谚语十分准确地道出了河马诗人现在的处境。
“道理是一样的。”领主大人突然插话道,“香多拉有着众多的美丽女子,可不是为了引狼入室的,却总有人会把手伸进来,这次是熊地精,下一次说不定就是食人魔了。”
“引狼入室”是比蒙中的一个典故。这里的“狼”并不是指沃尔夫族狼人,而是沃尔夫的表亲,沃叟族黄鼠狼人。黄鼠狼人是比蒙中出了名的无赖,特喜欢欺凌契克因族的女子。有忍无可忍的契克因女子告到城主那里去,沃叟族黄鼠狼人却反咬一口,说是契克因族女子引诱他们的。现在多用这个典故讽刺某人的某些不良作风把坏人或敌人招引进来。
最伟大的河马诗人徒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理由反驳,于是嘴硬道:“你们这是在扼杀一位有为青年的创作热情与未来!”
“得了吧你!”欧阳被里大嘴逗得乐了起来,心中的苦闷一扫而光,道:“如果你真有心,就替香多拉写一首歌吧。”
“‘生来喝酒,那么谁来铸造宝剑’之类的吗?”罗鼻哥抬起头,居然也吐出了一句诗!
“欧比斯拉奇!连你这山顶洞人都会作诗!”河马诗人的嘴巴惊讶得如同他的武器,蚌口大开!
“偶尔!偶尔!”猛犸人的鼻子翘得如同丹顶鹤的脖子。
“好了,人都到齐了,该说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