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上山后已是天黑,皎洁的圆月挂在山头,月光凉如水,山上草虫低鸣,竹林幽深,夜风卷着山下麦浪簌簌吹过,带来淡淡的稻香。

宫千竹扶着凤连城慢慢地跟着青衣童子,秉烛两眼通红地跟在后面,小嘴委屈地瘪着。

她抬头问牵着她的墨子离,“公子,姑娘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了?”

“是你演技太拙劣了。”墨子离看也不看她,抱着膝盖嚷嚷头疼,她是笨,她又不蠢。

秉烛更伤心了,双眼幽怨地盯着前面的二人,在心里将凤连城从头到脚刮了个遍,以泄心头之愤。

山上竹林茂密,借着清冷月光,能看到数座竹楼错落有致地分布,看起来有种田园简朴之风。

两位青衣童子领他们进了其中一间竹舍,其他人自觉下去替他们安排住处,宫千竹有些不自然地坐在椅子上,手依旧没放开凤连城的袖子,慢慢环视四周简单的布置,心中莫名升起一种异样。

这个地方……好像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正想着,两名青衣童子很快便领着药仙进来了,那药仙全身上下掩在黑色斗篷之中,看不清面容和性别,进来后一句话也不说,径直走到凤连城面前替他看脸。

宫千竹看清他微不可察地朝墨子离行了一礼,心下有些诧异,原本还以为这药仙不问世事,定是一位隐世高人呢。

凤连城见有生人靠近,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不自然地看了一圈房内众人。

墨子离明了,带着满脸不情愿的秉烛起身出去了,四名青衣童子随后而出,还不忘替他们掩上房门。

宫千竹原本想着自己也出去好了,谁知刚一起身,凤连城便立即按住她放在桌上的手,“竹儿你留下。”

“啊?好吧……”她有些诧异地坐了回去,看着凤连城这才摘下纱帽露出脸来,长长的眼睫低垂,左脸依旧秀丽绝美,右脸却覆盖着大片伤痕,遍布血泡,看起来狰狞又可怖。

药仙看见他的脸时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平静下来,掌风四起点燃所有蜡烛移到身边,昏暗的房内顿时明亮了不少,影子斜映在墙上。

“嘶——”

虽是早有准备,但当药仙手中的银针当真挑到他脸上的血泡时,凤连城仍是痛得抽气连连,纤细手指抓紧了宫千竹的袖子。

随着血泡一个个挑开,脓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凤连城疼得眼眶都红了,宫千竹不忍再看,却还是没转过头,双手紧紧握住凤连城冰冷发汗的手。

水盆中染血的纱布越来越多,血水颜色愈深,宫千竹闻着空气中脓血的腥气,只觉胃中一阵翻腾,阵阵血气翻了上来,连忙腾出一只手捂住嘴,难受地将喉口血气生生咽下。

药仙拿着银针的手微微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宫千竹一怔,捂着嘴的手不自觉地放下。

这位药仙……倒像是一眼就能看出她身体的不适一般。

她心下对这药仙的敬佩不由得多了几分,看着他手法迅速地挑完凤连城脸上所有的血泡,将银针扔入铜质水盆中,发出空灵一声轻响,整了整衣坐下来,提笔蘸墨写下药方。

“这位前辈,请问他的脸……”宫千竹看着凤连城疼得脸色惨白,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担心问道。

“只是皮外伤,开药敷上两天就好。”低沉平静的声音,可以听出是个男人。

“会不会留疤?”她知道凤连城最担心这个。

“调养得好的话,不会。”

药仙放下笔,拿起笔墨未干的药方,正欲拿起来交给童子去办,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木屉里翻出一本书册交给她,声调平成了一条直线,“调养料理的法子,或许可参照此书。”

宫千竹道着谢接过来,心中还在犹豫要不要说自己的事情,谁知打开那本医书,还没翻几页便怔住了,惊愕不已地抬头看他。

“前辈……”

药仙只是微微摇了头,拿起还放在桌上的药单子,径直走出房门,交给了守在门外的青衣童子。

宫千竹还留在房中,手拿着那本陈旧医书,看着跳动的明亮烛火,怔怔地出了神。


状态提示:竹林药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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