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青山叠嶂,千丈峡湾,风起潮涌。
天空漆黑一片,无月无星,倏地,几点雨滴落在海面上,不多时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海上峡湾之间缓缓驶出一艘乌篷船,仙船周身笼罩着淡淡白光,在波澜起伏的海面上平稳前行。
船蓬内,宫千竹守在睡着的凤连城身边,他睡得很不安稳,身上盖着条薄毯,欣长的身子蜷缩起来,右手轻握放在唇边,神情有些迷离挣扎,碎语呢喃,似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从来没有见过,一贯嚣张跋扈的凤连城,也会有这般脆弱的模样。
宫千竹轻叹了口气,伸手帮他把滑落一半的薄毯拉好,再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掌心大的锦绣香囊,里面装了切成碎块的安神木,轻轻塞入他放在唇边的手中。他脸上的伤未愈,屋内不得燃香。
听见外面雨水敲打着船顶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秉烛欢喜的叫声传了进来,“姑娘你快出来看,下雨了!”
她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凤连城,起身快步跑了出去。
榻上凤连城缓缓睁开眼,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手中那小小的香囊,眼角有湿润滑过,悄然隐没在鬓角。
宫千竹跑出了船篷,外面的狂风立即吹起了长发衣裙,她连忙放下帘子,不让风吹进船篷里面。
外面风雨大作,大雨被隔绝在结界之外,风透过结界吹了进来,她转过身子,一眼便看见了船头背对着她的二人。
秉烛正坐在船舷上晃荡着双腿,手中拿着一支长长的鱼竿,墨子离就站在她身边,遥望着这苍茫大海,衣袍纷飞,清冷出尘。
秉烛回头看见她出来了,开心地朝她挥手,“姑娘你看,海上下雨了!”
“秉烛你在干什么?”看见她手中拿着长长的钓竿,宫千竹诧异了一下,这丫头不会是想在这种天气下钓鱼吧?
“我在钓鱼啊!”秉烛笑得眉眼弯弯,声音被风吹散了些,“今天的晚饭就靠它了!”
“这种天气怎么钓啊?”她看着海面上被雨水荡起的无数圈涟漪,颇有些无奈,雨下这么大,鱼儿早就回家睡觉去了。
“不是有一个词叫沉鱼落雁吗?”秉烛臭美道,努力把身子往前倾,让脸朝着海面,振振有词地说,“我正在用我沉鱼落雁的美貌来勾引那些笨鱼!”
“……”宫千竹无语,鱼儿虽然脑子小,但不代表人家没有脑子的好吧?
墨子离神色不改,只是伸手扣住秉烛的肩膀不让她再往前倾,免得她一不留神掉进海里去。
听到身后甲板上的脚步声走近,他随口问了一句,“凤连城怎么样了?”
“睡下了,我给他放了安神木。”宫千竹走到他身边,双手撑在船舷上,任狂风吹起长发裙角,深吸了一口气。
他这才看到她穿的衣服,原本淡漠的神色微动,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穿这么少?进去再裹一件出来。”
什么叫裹啊,她又不是粽子,宫千竹郁闷地想,摇了摇头,“没事,我不冷。”
凤连城好不容易才睡下,她进去再吵着他怎么办。
墨子离也不强求,只是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生病了自己受着。”
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暗中给她捏了个诀。
宫千竹觉得身边的风小了些,却也没怎么在意,遥望着海上的狂风骤雨,忽然问道:“这里离瀛洲还有多远?”
“两天。”
她点了点头,有些怅然地望着大海,凤连城脸上的伤拖延不得,但他到底仙身未失,人界的寻常郎中自是没办法治好他的伤,倒是听说瀛洲之北隐居着一位医仙,虽然人称医仙,却无人知其来历,精通岐黄药理之术,医治皮肤创痕更是不在话下。
此次去瀛洲,虽然主要是为了医治凤连城的脸,但她还想顺便去问问自己身体的状况,近来胸中血气越来越重,好几次险些压不下去,那位医仙既然如此医术了得,自然也能了解她的病情,就算不能医治好她,起码能知道她还剩下多少时日。
雨愈下愈大,风也吹得越来越猛烈,船上放的矮木桌开始发出碰撞声,秉烛手中的钓竿啪嗒一声断了,她急忙伸长脖子去看,然后一脸沮丧地垂下头,“果然还是一条都没钓上来。”
“……”会钓上来才有鬼吧。
秉烛没听见她的腹诽,只是沮丧地低头,戳戳自己扁扁的肚子,“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