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前来探访的是一位偏偏风度的青衣郎君,他的鞋边不染一点泥土,腰间佩戴上等玉坠,身形适中,不高不矮,但足以配上绝大多数女子。他的面庞棱角不突出,但是线条流畅优美,眼神阴柔,露着微光。远远一瞧,再搭上古屋的陈旧质感,一群女人已昏头昏脑分不清到底是她们走进了画里,还是画中的人物走了出来。
衷瑢的乱发还散着,张口却哑言,就那样肆意望着。
洛忠听不到身后叽喳声,回头却见她们悄无声息地盯着门口发愣,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绕过幕帘去探明情况。哪知一陌生男人出现在此,而且容貌柔美中英气十足,也不知怎么的,他刚想出口的警告下意识地化成了问候:“不知郎君哪位?来此探访未能远迎实在失礼。”
此人恭敬作揖后道出身份:“在下乐坊主事,职居司乐,姓何名音。”
何音?
洛忠更是吃惊了。却没想到衷瑢冷不防问起:“你就是何音?”。
青衣郎君面容和蔼,温顺可爱,笑言道:“不曾想鄙人之名传得甚远,连深居香闺的娘子也有所耳闻,实令我有些受宠若惊。”
“何司乐的姓名如雷贯耳,又是街坊邻居,怎能不知道?”洛忠走上前请他往别屋会面,这边毕竟是女眷住所,十分不便。
待两人走的远了,里屋看不见情形的嘉言唤道:“有谁来了?”丫鬟便跑进去迫不及待地形容起那一令人千回百转,从此种下相思的惊艳时刻。
两侍女议论起来,竭力按捺住激动,说是百闻不如一见,早先就听说过自家邻里是个美男子,还以为传言汹涌,只不过是夸大其词,没成想是传闻无力,那些个儿怂恿人心的赞美词语与他真实容貌一比,肤浅艳俗不讲,一点都没有描绘出他的风采。
衷瑢心头也是如此感受,又是刚来时听过的那些桃色流言作祟,脸上竟涨红起来,被她们发现了,不知受了几回调侃戏弄。
为了转移话题好让自己不那么深陷沉沦,衷瑢严肃问道:“你们说何司乐与云大少爷一比,究竟是哪个好?”
侍女看她气嘟嘟的模样,意识到八成是自己玩笑过头,于是清清嗓子回道:“娘子你问我哪个好,这个好字可有很多层面的意思,比如样貌惊艳,人品一流,功德高筑等等。你是要问哪层?”不等衷瑢发声,她又紧接道:“我知道娘子你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只看重人的皮相,何司乐人品怎样功德怎样我不清楚,但是关于云大少爷,家里上下都很了解,他在边疆建功立业,人呢又不是在荒地呆久了那般粗俗。他音容兼美,身高八尺有余,体形健阔,这样的男子竟是出奇的温柔细腻,虽说对九娘关切是少了点,不过对待其他侍妾倒还是体贴入微的。”
两人看她渐渐偏低了头去,仍是轻轻皱着眉,也不知在想什么。
隔段时间后近了饭点,衷瑢拄在案上单手托着脑袋看着纸笔思量心事,偶尔提笔随意写了两个字又放下,尔后又重复这个动作。次数一多,真还凑了两句出来:“碧云远高飞,不及隔墙音。春色百千里,哪知灯火明。”
她重复读了几次,心内一时害羞,赶紧拿笔蘸饱了墨水涂个彻底看不清才罢手。如此焦躁的一美人儿还披着长发,此情此景对于经过门口无心向内瞥了一眼的人来说甚是愉悦。
故衷瑢乱涂画时,又听得一阵敲门声。屋中忙碌的女人们望去,见是一陌生女人自顾敲门进门,四处观察起来。
侍女窃语今天是什么日子,这鬼地方人气一下旺了。
陌生女人就好似进了无人之境,到屋里转了一圈,迎过榻上女人的诧异目光,躲开丫鬟的制止,闲庭信步来到案前看看衷瑢,又看看乱七八糟的素纸,微笑道:“听说昨晚这里闹鬼,何司乐就带着我来看看。”
闹鬼这一说衷瑢还未有所耳闻,只是想起自己引发的骚乱,猜测她说的应该就是那阵琴声了。于是问道:“是昨晚楼上的琴被谁人拨了?”
女人嗯一声,转过身朝门口步去,衷瑢这才发现她腰后挂着一把短剑。方才是因为有点远没从她暗淡衣服的颜色里分辨出来。
“这是谁呀?难不成是宫里来的女官?”丫鬟低声向老妇求问,老妇也摇摇头表示不知。
眼看她要离开了,衷瑢发声问道:“敢问娘子哪位?”
女人慢悠悠回头,正准备开口,洛忠步履匆匆地赶回来,进门撞见她,愣一会才作揖问候:“这位应该就是德爷没错了,德爷与何司乐大驾光临,洛忠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又转头向一众女人介绍起来:“这位是大公主派来调查昨晚疑情的。。”但是说到此时还不清楚她是否有头衔。
德爷说道:“我是闲散人等没有官衔,也不算宫女,直接称呼我慕亦就好。”衷瑢带头上前行礼唤道:“见过德爷。”
这临时见面会算是开过了,洛忠有要紧事催着德慕亦跟他一道过去,临走时顺便吩咐女人们今日自己就在屋里玩耍,山庄来了贵客就不要出去抛头露面。
丫鬟嫌不能出去会很闷,只有衷瑢和两侍女听得出话里有话。
昨晚深山老林发生的事情今早就有人来查了,看来自己是无端地惹了大祸。她心内忐忑,向侍女求助,两人过来与她一道并肩坐着,竭力不让其他人发现她的异常情绪。
那边厢,洛忠请了德慕亦上楼,原是何音要她来分析分析情况好早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