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昴公闭上眼就能想到他几个孩子.最挂念不过就是九娘和四郎.
四郎这孩子不愿与一个女人成亲这不是他的错.郑昴公宽解了很多年.但始终是希望郑家香火能够传递下去.
父母俩还在互相安慰着.外边有丫鬟匆匆來报.有个自称忻橖的女人求见家主.
九娘不知道是哪位.但见父亲一听这名字便急着让她扶坐起來.心知应该是个重要人物.哪里想到就是衷瑢成亲那日与父亲同座的人.
净姨神情恍惚地步到外屋.隔着竹帘子看不清她的容貌.清瘦的身影仿佛还是年轻的美人儿.
她今年四十出头吧.郑昴公算算她的年纪.转眼十五六年了.她离开京城时二十多.年华正灿烂.可是连云珂瑛都留不住这朵盛开的蒲公英.只能在冰天雪地里送她独自飘向远方.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存了什么梗.
正好今日她來了.郑昴公嘱咐九娘两句.女儿便抹干了眼泪.起身向穿帘而來的净姨行个小辈见长辈的礼.立马小碎步踏了出去.
他瞧忻橖师傅面色十分难堪.眼睛也红肿.应是哭了整夜以上.不等她开口便问道:“忻橖师傅是为了衷瑢那孩子的事吧.”
她扶袖立榻前.点点头.
郑昴公请她先入座.待她安稳了才回道:“你可知道她到底杀沒杀人.”
净姨摇摇头.哑着嗓音说道:“自出事后我还沒见过她.也沒个机会当面问.今日忻橖之所以过來扰烦郑公.只求郑公能促使刑部再好好审查一次.”
郑昴公虽然病中不能多走动.但对她的委托还是极为上心的.毕竟也不是直截了当让他捞人这种为难请求.
他咳几下泛痒的喉咙.稍微有点弯了本坐直的身子.似放松下來.透喘口气.说道:“二审我定会让四郎前去刑部陪着衷瑢.不会让她屈打成招.这你放心.”
有了大人物的保证.净姨这才能有些定下心來.她想着如果衷瑢真做了孽.这辈子也救她不得.但是如果她是冤枉的.今生忻橖即便拼了老命也要为她奔走呼号.
此番话让外屋待候的九娘听到.发觉竟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再加之她与衷瑢间是有着养育关系.这其中更添了大义凛然的风度.
九娘感怀着悄悄往里靠近点.因而听的更清楚.他们两人此时此刻正在聊的陈年旧事.
只听自己爹叹出长气.向她问道:“忻橖师傅当年离京.真是毅然决然.原谅郑某私自打听一下.这其中可存了什么原因.”
都是些丢在风沙里的过往了.净姨无力地淡淡笑道:“只要我还在京城.云将军便会有危险.他是个救苦救难的英雄.有更多的人需要他.不能为了我.而连累他.郑公你说是吗.”
郑昴公虽然点着头.但他发觉这女人倦怠的面容下.是伤痛泛滥成灾的不可言说.
净姨沒有说真话.她并不担心云珂瑛.也不关心谁陷入刀山火海需要拯救.让她痛苦的源泉.是那时常如梦魇反复折磨她的男人.
晚间月色流淌在庭院.虫鸣嘹亮空寂.房中的净姨刚从噩梦里惊醒.她忆起那个男人.身上的冷汗也如千万只虫蚁.撕咬她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