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姨娘生了两个时辰,下来一个男婴,却是个死胎。
晚上,三老爷与人在外面吃完酒回来,正遇上刚刚从乔姨娘屋子里出来的张姨娘。
不久之前,乔姨娘水鸢还是张姨娘屋子里的一个丫头,能成功地爬上三老爷的床,还多赖张姨娘提携。即便后来张姨娘当初的对头李姨娘被送走,两人没了共同的敌人,乔姨娘又凭着肚子争气,提了姨娘,搬出张姨娘的屋子,两人面上也仍旧是和和气气,以姐妹相称。
乔姨娘怀孕,张姨娘也是自始至终都跟着忙前忙后,照顾得无微不至。对外,自然是说两人情谊深厚,不是姐妹,胜似姐妹。乔姨娘面上也是不忘旧恩,便是渐渐有独宠之势,也仍是时时把张姨娘挂在嘴上。
如此,乔姨娘生产时,也是张姨娘守候在侧。待得产下一名死婴,也还是张姨娘张罗着通报了老太太,又处理了小婴儿的后事。
老太太这之前,虽对这婴儿也多有期待,但闻得孩子一生下来就去了,期待也就变成了倦怠。只草草吩咐了一句,都没派个人过来看一眼,就让张姨娘把孩子送出去葬了。毕竟不过是个妾生的孩子,兼且三太太也临盆在即,得了谢凤华的提醒,老太太也怕这孩子留久了,倒冲撞了三太太肚子里的那个。
老太太既有令,下头人行动自然便快,连乔姨娘都只来得及仅仅看上孩子一眼。
三老爷回来时,张姨娘已将孩子的事情处理完毕,刚来同乔姨娘说上一声,又安慰她一番。因在屋里已与乔姨娘一朝哭过一回,张姨娘的眼眶便是红红的。
三老爷倒是在外头吃酒时就得到了乔姨娘正在生产的消息。不过好消息是人人争着报,坏消息却是大家都装不知道。毕竟谢怀远可是在外头吃了酒回来,谁知道这话往上一递,会不会招来迁怒。是以谢怀远直到进了乔姨娘的小院,才知道了她生下一个死胎的消息。
本已经喝得有些上脸的谢怀远,脸色一下子由红转白。倒不是有多痛惜乔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是家人来报乔姨娘生产时,是酒桌上一众朋友都听到的,自然无不恭喜他又生贵子。因有众人劝酒,谢怀远不由就多喝了些酒,情绪也跟着兴奋起来。谁会想,一回来听到的却是这般噩耗。
一开始,见着张姨娘一见他,就红了眼眶,说孩子没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张姨娘拭着泪,说乔姨娘可怜,谢怀远才微微回过神来,傻傻问:“怎么就没了?”
张姨娘便悲叹一声:“都是妹妹没有福气。好容易怀胎十月,生了个男婴,却是个立不住的。可怜她连生产都小心翼翼,大声叫都不敢,只巴望着孩子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别碍了谁的眼,谁知”
谢怀远皱眉:“什么叫做连叫都不敢?”
张姨娘往三太太院子的方向瞄了一眼,“这不是怕惊到了人吗?”
谢怀远登时心烦意乱,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绕过张姨娘,“行了,行了,我进去看看水鸢,你回自己的屋子去吧。”说着,便迈了步往屋子里走。
张姨娘不想这位爷如此不避讳,被吓了一跳,她赶紧上前,拽住谢怀远的胳膊,“老爷,您干什么?到底是刚刚生过孩子的屋子,血气冲天的,也不怕冲撞了您。您若心疼妹妹,在房门口问两句话也就得了,这个时候可进去不得。”
谢怀远本就已经不耐烦了,哪还乐意听张姨娘说这些个。他一把甩开张姨娘,冷脸道:“什么时候我的事情倒还要你来指手画脚了?滚!”
张姨娘被唬了一跳,立时不敢再多嘴。谢怀远便抬腿,走进了乔姨娘的屋子。
乔姨娘见到谢怀远,也是惊了一跳。她勉强撑坐起来,“老爷,您怎么来了?”
谢怀远神色颓唐地坐到乔姨娘身前,干巴巴地宽慰:“孩子会再有的,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乔姨娘面色凄然,却仍是勉强自己露出笑来,“我只是气自己没用,竟不能为老爷保住孩子。若是我自己能选,哪怕是拿了我的命,去换了那孩子的命来,我也是愿意的。”
“这是什么话?”谢怀远握住乔姨娘的手,故作不快。乍闻孩子没了的一瞬间,他心里的第一个念头,也是乔姨娘没用,连个孩子都不能保住。想想酒桌上那么多人恭喜他,吵闹着说要来喝孩子的满月酒,他也满口答应了的,如今孩子却没了。他日人们问起来,他却要如何回答?可乔姨娘自己这般说,却让谢怀远感到一丝心虚,他想起张姨娘在外边说的话,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生产的时候,太太可是派人来难为你了?”
乔姨娘闻言一惊,立时嗔怪地看了谢怀远一眼,“三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太太一向是最慈和的。自知道我怀孕,连请安都免了我的。况且太太自怀孕,身子就不便,这院子里的事情都少有过问。我生产的前后事情,也是经老太太同意,都交由姑太太打理。她如何会派人来为难我呢。三爷这是从哪听的话?快别再往外说了,不说伤了夫妻情分,太太如今身子还重,若是岂不是让水鸢万死难辞其咎。”
乔姨娘的话说得又急切又小心,倒让谢怀远弄不明白她究竟是真作如此想法,还是不敢说三太太的坏话。不等他开口弄个明白,乔姨娘已经柔柔地推了他一把,“好啦,三爷,这屋子里味道还重,不是您该久待的地方。三爷还是快快出去吧。万勿多想。水鸢不过是个丫头,有赖三爷的怜惜,才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