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自从知道自己外放到海岛之后,每日过得生不如死,饭难下咽,水也喝不得几口。头几日,他还抱着希望,四处找人活络,寄希望于有人能帮他求情更改圣意。贾政平日应酬极多,和诸多人士都有往来,值此求人之际,他才意识到自己交的朋友没一个有能耐用得上的。平日里多是下属和门下的清客巴结他、吹捧他,这会子他虎落平阳了,这些人早以各种理由推托不见,消失的无声无息。
贾政急得舌根底下起了*个水泡,而今连喝水都觉得疼。
今日一早,他醒了之后,也不起身,扁扁的趴在榻上郁闷。不多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小厮轻声地问贾政起没起。贾政翻个身,没吭声。不一会儿,就听见门外响起了赵姨娘的声音,似乎在训斥下人。贾政觉得烦,一屁股坐起,喊人进来。赵姨娘立马笑脸进门,让身后的丫鬟将败火汤盛给贾政。
贾政见赵姨娘关心自己,也发不来火,泄了口气。
“这事儿急不来,老爷先败了火,才好张口去求人。”赵姨娘吹了吹汤,舀出一匙往贾政嘴边送。
贾政深吸口气,张嘴喝下,转即蹙起眉头,嫌苦。
“苦才好败火。”赵姨娘轻声道,心里自有一分得意。而今二房这后院里头没了王夫人,也就自己能称大了,别的姨娘不如她,谁叫她肚子争气给老爷生了俩孩子,而今还依旧美貌得老爷喜欢呢。
贾政第一次听赵姨娘说败火,就觉得她心里笑话自己无能,很不高兴。仅听她说第二遍,贾政心里更恼火。他抬眼不耐烦地瞅一眼赵姨娘,见其打扮的富贵俏丽,丝毫没有替自己担忧之色,心生厌恶。他气愤的抬手,一下就推到了赵姨娘手里的那碗汤。
赵姨娘为讨贾政欢心,刚换了身新鲜衣裳,她不想汤撒到自己身上,赶紧侧身躲,不想碗摔了地,她也甩在了地上,一张脸贴在地面,被碎瓷片割伤了脸。赵姨娘下意识的用手摸了下,看见自己受伤的血,惊得瞪圆了眼,大声尖叫。
贾政见状,瞪着眼没吭声。
丫鬟们四五个将赵姨娘围起,探看伤情。
“出什么事儿了?”王熙凤带着人蜂拥而入,见这场景,又看脸上余怒未消的二老爷,心中有了数,“别愣着,快扶赵姨娘回房,请个大夫来诊看。”
众丫鬟这才心中有了数,依话去办。赵姨娘心里难受,含着泪巴望着看向贾政,企盼着老爷能说一句关心自己的话,她猜老爷一定不是故意的,一定不是……可最终盼来的,不过是老爷的扭头厌弃。别说关心问候了,他连个怜悯的眼神都不舍得给自己。
赵姨娘伤在脸上,痛在心里。真的好心寒啊!
人都走了,贾政才回了神,心里有些发慌。但碍于老爷的尊严和面子,他自不会低三下四去关心一个姨娘如何,反而为了维护面子,对来搅事儿的王熙凤冷言相向。
“你来干什么?”
王熙凤见贾政这般无情,心里早嫌恶万分,原本对他徒留的那点尊敬也消失殆尽。她真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没看出二老爷是个比小人更可耻的伪君子。
“也没什么大事儿,这不老爷要出远门了,太太叫我来问问需准备些什么。”
贾政十分不爽。她问就问呗,偏在开头强调一句“没什么大事儿”,这分明就在暗讽他外放离京的事儿不重要。对他来说五雷轰顶的大事儿,到她这个侄媳妇儿眼里就成了小事儿了!
贾政气得七窍生烟,狠狠地白一眼王熙凤。
王熙凤态度更加散漫,浅浅的冲贾政行了礼,便告辞:“看来二老爷没什么可交代,可见事情都准备妥当了,不需我们娘们操心,这就退下去回禀老太太。”
王熙凤说罢,不容贾政多言,直接转身带人去了。
贾政气得跳脚,三两追上去,喊人。偏偏走在前面的王熙凤像什么都没听见一般,不大会儿的功夫就走远了。
贾政眼不下这口气,撩起袍子就朝贾母房里去。他还不信了,连个小辈都管教不好。他人刚到,就见王熙凤站在贾母身边嘀咕什么,王熙凤看见贾政,噤了声,立在贾母身边不说话了。
贾母面带薄怒,眯着眼睛看贾政。贾政昨夜和衣而眠,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两鬓凌乱,尽显颓废。
“老二啊,你怎么成现在这幅样子!”贾母很气不争气道。
贾政听贾母说着这样耳熟的话,微微错愕,曾几何时这些话都是母亲拿来教训大哥的,而今自己竟然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再想想自己外放的结果,竟还不如以前的大哥好。
“听说你撒火打了赵姨娘,还弄伤了她的脸,你一个读书的斯文人,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对,你就是在小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性儿。”贾母气得直拍腿,看着贾政的眼神尽显无奈。
“不是这样的,我不过是打翻了药碗,是赵姨娘她自己不小心——”
“老二!”贾母气急,站起身来,赤红着脸吼他。
贾政吓得噤声,忽然意识到自己自己怎么解释都是错的了。他是当事者,此刻说什么在贾母看来都是借口。贾政眯起眼睛,转而看向王熙凤,却见对方正轻轻勾起嘴角似乎在嘲笑自己。
贾政气得头发晕,身子摇摇欲坠。
“你太让失望了,枉国公爷当年夸你惠敏仁善,没想到他老人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贾母叹息不止,已觉得贾政无可救药。
贾政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