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杰拉德已经从震惊中平复过来。
西莉亚领会了他未出口的话,哂然笑了笑:“不,我没有告诉他。”她顿了顿,带着这自嘲的笑缓缓摇了摇头:“况且我与他之间本就不该去想这些事,提了又有什么意义?”
大团长半晌不语。
西莉亚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您似乎对他格外容让,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杰拉德便叹了口气,坦然答道:“他是我妹妹的孩子。”
即便是西莉亚,也不由怔了怔。圣殿骑士团中的确不乏叔侄兄弟、乃至父子相继加入的先例,但杰拉德和卢克给人的印象实在太过迥异,以至于旁人很难联想到这一层关系。
“他……没有和我提过自己的过去。”斟酌了半晌,西莉亚缓缓道。
大团长露出心知肚明的苦笑:“他是真的遵守了入团的誓言,与家中人彻底断了所有联系。”
“如果他不愿意让我知道这些事,我不会主动去探究。”西莉亚并非不好奇卢克经历了些什么,但比起贸然向旁人打听应,她宁可等待本人主动讲述。
杰拉德明白了她的态度,便没有说下去,只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这一刻,他饱经风霜、线条凌厉的面庞显得温文平和:“我想说的其实只有,于我而言,那小子与亲生子无异,而是您让他快乐了起来。因此我很感谢您。”
西莉亚垂头默了片刻,她固然有些喜悦,却也觉得莫名尴尬,甚至有些心虚--她其实并没有想过与卢克的未来。生死存亡的事就已太过沉重,哪里来的余力去为更后面的事费心思?
幸而大团长似乎不打算再逗留下去:“安德鲁那小子和那群不听话的兔崽子我会好好收拾,请您尽管放心。时间不早,容我先告辞。”
“军团长那里……”虽然不清楚详情,西莉亚还是猜得出骑士团内部定然出了问题。
杰拉德却不打算多言,只简略地答道:“我会和他好好谈一谈。”语毕,他微微欠身后离去,雪白的披风随着坚实的步伐朝后扬起来,上头的鲜红十字耀眼夺目。
西莉亚便继续朝着东院踱过去。今日起得早、早饭也吃的潦草,加之身体上的倦怠依旧未褪去,她看着面前长桌上摆着的大堆文书就头疼起来。幸而大多数讲的都是日常琐事,依着长老会给出的建议批复便可。
忙到了午后,仍然没有人来向西莉亚征求意见。
这也是常态,以前整日整日地来敲定细节的神官其实也只有芝诺一人而已。
想到芝诺,西莉亚的心情不由复杂起来。虽然从没明言,但是与芝诺共事的一年里,西莉亚自觉受益匪浅。但据卢克的说法,对方似乎怀了别的心思。无法报答的救命之恩、无法确认的感情和她单纯的感激之情两相对照,只让她对芝诺的观感愈加复杂。
说到底到了最后,她都没能把对方看明白。
沉浸在思绪中,等西莉亚回过神时,叩门声已经响了好几次。
“请进。”
现身的居然是卢克。
西莉亚不自觉露出笑容来,语气却故意公事公办:“您怎么来了?”
圣城检察长很少会插手神殿的具体事务,因此在东院并不常现身。
金发青年弯了弯眼角:“我收到了一些消息。”他说着将门关上,走到西莉亚面前。他俯下身来替她将垂下的一缕乱发别到耳后,换了个语气轻声问她:“刚才在想什么那么入神?我敲了三次门你才听见。”
西莉亚睨了他一眼,犹豫了一瞬还是吐露了实情:“我想到了芝诺大人的事。”
这是两人间小心翼翼回避的又一个敏感话题。
“你已经决定为他争取追封了?”卢克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语气与其说是疑问更像是陈述。
“嗯,十字军非常需要帝国的补给,在这事上教宗的话语权无关紧要。”西莉亚说着从睫毛下看向他,慢吞吞地道,“只是想到血月之夜的事,我还是无法释怀……”
卢克沉默半晌踱到窗边,平静地说道:“如果那时我能,我会做同样的事。”
西莉亚不由瞪他一眼,急促道:“我并不需要任何人为我去死!”她揉揉眉心,竭力缓和语气:“我知道如果芝诺大人还活着,他……他是看不上眼圣人的追封的。可是除此以外我什么都做不了。他为我而死,而我还活得很好,我多少会感到愧疚。”
“他并不是为了让你背负一生才死的,他是为了让你活下去。”卢克的语声极为笃定,倒好像他确知芝诺是这么想似的。
见西莉亚依旧微微蹙了眉,他的声调不由也古怪起来:“当然,他可能也的确想到你会永远记住他……”
她哑然看了他片刻,冷不防问:“你……这是在嫉妒他?”
卢克缓缓侧转身正面她,逆光的面容被光影分割,暗的极暗,亮的极亮,眉眼则笼在晦涩的灰影中。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眼神闪闪烁烁,直到她怀疑自己说错话懊悔起来时,才猛地叹了口气:“抱歉,其实我也没有释怀。”
他像个闹别扭的孩子般别开了脸,吐出的每个字都要在舌尖不确定地滚一滚,软弱而生涩:“我不知道一年后、十年后、或是更久以后,我与你会是什么样的关系,但他永远不用担心失去自己的位置。当然,我可以说是占着便宜还卖乖,但我还是嫉妒他能一直留在你心里……比如现在。”
“你和他不一样……以后不许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