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清脆的一声响。
黑而圆润的棋子落在线条交界处,与白色棋子纠结缠绕,争锋相对。
“死局了。”落子之人忽然笑叹一声,声音中只有微末的一点可惜,笑意中更多的,还是溢于言表的漫不经心。
他放下支撑脸侧的手,屈起食指轻轻敲了下棋盘,状似渺然的目光在僵持的棋面上一掠而过,明明此刻的棋局还胜负难料,执子者却仿佛未卜先知般明了了最后的结局。
——白色棋子已被围聚一隅,眼下的局面看似对峙,但失败却已经是时间的问题。
“要输了哦。”
轻轻柔柔的嗓音含着笑,缥缈无踪地散落在微凉的空气中。
执子者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尚还属于少年人的手把玩着一粒白子,迟迟没有落下。
身边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凉意偏寒的空气中,阳光从窗棂边斜落进来,洒在一位头戴天冠,身着白服的女孩身上。
她不知道已经在那里呆了多久,半蹲着身,纤细的手指偎依在脸庞,在阳光的照射下,素白的指尖仿佛透明一般,有种不真实的质感。
这是一个周身萦绕着神秘气质的女孩,从她微微滑落了一点的袖口望去,鲜红的字迹宛如一个个不详的诅咒。
那是“名字”。
也是她背叛了无数个神明的证据。
——这就是,野良。
停顿的凝望让女孩注意到他的视线,她不甚在意地抬起手,让衣袖进一步滑落,露出更多的“名字”。
“就这样放弃不好吗?”
她笑意盈盈展现出手臂,声音温柔如情人耳语。
“我对半途而废可没兴趣呢。”执子者同样温柔地微笑,随即似不经意般丢下了在手中把玩半天的白子,任凭它落入棋局,宛如一颗突如其来的打破了平静水面的石子。
“啪嗒!”
清脆又沉闷的声响。
受这出人意料的闯入者影响,几颗黑白棋子如飞溅的水滴般弹落了出去,啪的一声狼狈地掉在了地上。
而此刻再看那棋,局势已乱,原本黑白两子交锋的地方被搅成一团,如同一锅滚糊了的菜,完全分辨不出它原本的模样,即使再怎么努力,乱七八糟缺这个少那个的棋局,也已经废了。
“两败俱伤?”女孩笑意浅浅,即使面前突发事故,也没让她有半点动容,“这样好吗,白兰?”
“有什么不好呢?”执子者拨弄了几下棋子,让它更乱更糟,池水已经浑浊,现在做的,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白兰垂下眼,金色的阳光跳跃在他纯白的发间,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不想玩了就打乱重来,作为无聊到和自己对弈的棋手,这点任性的权利还是有的吧,野良——或者说,螭?”
“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女孩看起来并不惊讶,她近乎温柔地凝望着白兰,少顷,才声音柔和道,“你也可以叫我‘疫’和‘筒弥’哦。”
“只要是你身上的名字,都可以叫,对吧。”白兰一点也不意外,他以同样温柔的视线望过去,两相碰撞下,虚假的感觉更加真切。
“没错哦。”女孩舒展了手臂,白皙的肌肤上,无数个红色字体看起来更加渗人,“这些名字,我都很喜欢,一个也不想丢呢。”
女孩微笑着,神情却渐渐冰冷:“可惜……”
“可惜你却被抛弃了。”白兰漫不经心地歪头一笑,“被那个叫夜斗的神明——”
女孩瞬间神情一冷,宛如琉璃般通透的眸子浮现出刺骨的杀意。
白兰微笑着望她,一动不动,仿佛被浓烈杀意洗礼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你应该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绯对吧?”白兰含着笑猛踩人痛脚,“现在没有了,难道不是因为夜斗不要你了吗?”
杀意仿若实质般凝成一线,紧紧贴在了少年人纤细的颈脖上。
“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白兰状似无辜地盯着她,嘴角的笑容却一直没有散去,“夜斗神的原神器——绯。”
嘭——!
杀机迸射,湿漉漉的水汽刹那间弥散在房间里。
这是水与火碰撞的结果,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
“螭,回来。”
虚空中,藤崎浩人的声音淡淡响起,没有起伏的语气,却让女孩猛地一顿,乖乖巧巧地垂下头,细小而柔和道:“是。”
下一刻,女孩的身影仿佛水雾般淡去,顷刻间就消散在了空气中,阳光洒落下来,再无阻碍。
“你的部下很失礼哦。”
白兰捡了颗棋子在手上捻弄,目光专注地盯着残缺棋局,似乎只是随意一说。
虚空中没有传来回应,相互静默半晌后,白兰忽的哼笑一声,拇指一掀弹开棋子,任凭它落入棋局中,巧之又巧的占据了中心的位置。
现在再来看这棋,明明杂乱无序,细看下,却发现白色棋子宛如苏醒的巨龙,张牙舞爪,只待猛扑上去,一口吞吃掉溃不成军的黑子!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白兰眯起眼,惑人的紫罗兰色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显得格外森然。
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忽然拍了拍手,微微笑道:
“你来啦,藤姬。”
阳光下,原本野良呆的地方,慢慢浮现出一个长发如藻,唇角裂至耳后的女人。
她正是与夜斗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背后的人”。
“你今天还是那么美丽呐。”
白兰对她可怖的外貌没有半点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