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过了一刻钟,椒娘才匆匆赶过来,还没开口问安,先一眼撇见了张刘氏发髻上的银簪,顿时脚下一滞,露出了悲喜交加的神色,好在她心性沉稳,很快就调整好心情,问安行礼后,才道:“夫人有何吩咐?”
到底还是没压抑得住,声音微微发颤。[]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去采买些香烛供果,明日,我要去檀香寺进香。”张刘氏很体谅她的心情,只微微笑道。
椒娘愣了一下,道:“夫人原订的是端午节时去进香,这突然提前,得有个说法。”
张刘氏抚了抚鬓角,道:“只说我不耐烦端午节人多,因此提前半月去。”
这个理由也符合刘氏不爱交际应酬的性子,椒娘应了一声,自去准备不提。
到了晚间,张柏珍回府,张刘氏也仍用这个理由与他说了,张柏珍到是有些遗憾,道:“端午休沐,我原订了要陪你一起去桃泥山,给咱们的元娘带一包桃泥回来。”
檀香寺,就在桃泥山上。张刘氏与张柏珍膝下只得一女,便是张元娘,今年也有十四岁了,眼瞅着就要及笄,张柏珍和张刘氏自然极希望能给女儿寻个称心如意的夫婿,取桃泥回来,不过是讨个好彩头。
张刘氏心中也是遗憾,她也想趁那日带了夫郎和女儿一起去桃泥山轻松的玩上一日,面上却并不露半分,只笑道:“挖桃泥是咱们女人才干的风雅事,阿郎就莫要掺和了,端午那日,咱们一家人就在府里清清静静的吃粽子,岂不比到外头人挤人挤出一身臭汗来得松快。”
张柏珍闻言,不由笑了,目光柔柔的看着张刘氏,虽说妻子已经并不年轻,早年陪他过了些苦日子,损了青春的容貌纵是再上等的脂粉也弥补不了,可是在他眼中,妻子的风韵始终独一无二,这些年他步步高升,不是没人给他送美妾娇婢,只是那些姣好的容貌、年轻的容光,总赛不过妻子眼角的那一抹风霜,以及掩藏在风霜下的坚毅、骄傲。再好的容颜、再美的青春,也终有逝去的一天,然而能伴他白首的,却只有张刘氏一人。
虽是老夫老妻,张刘氏被她看得也是面上含羞,推了他一把,道:“好好说话呢,怎么就看呆了?”
张柏珍顺势握了她的手,道:“峦娘,今儿晚上我就留在正院。”
刘氏早年跟着张柏珍吃过苦,损了身子,二人成婚八年,张刘氏好不容易才有了元娘,只是生下元娘后,这身子就越发不成了,再不能有孕,于是在张柏珍三十八岁那年,不顾张柏珍的极力反对,给他纳了一房良妾吴氏。
吴氏倒是好生养,接连给张柏珍生了二子一女,只是张柏珍对吴氏没有感情,本来在长子出生后,就想写放妾书,还是被张刘氏强拦下了,到底吴氏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是纳进来的,不是典进来的,就这样过河拆桥不好,再者,吴氏性情温婉老实,不争不闹不搞阴私手段,独独舍不下儿子,在张柏珍想写放妾书那会儿,哭得狠了,大病一场差点就起不来,张刘氏也不忍让拆散亲生母子,虽说孩子都记在她的名下,但生母在和生母不在,到底不一样。
张柏珍也不是心硬之人,看吴氏可怜,到底打消了放妾的念头,只是人既然留下了,总不好摆在那里当个摆设不闻不问,日子久了,没怨也要生出怨来,所以张刘氏做主,每个月逢四、九的日子,算下来一个月总共也只六日,让张柏珍歇到吴氏的房里,本来今日正好逢四,张柏珍是要歇到吴氏房里去的,只是张柏珍每每到了正院,哪怕只是说说话,也迈不开步,今日难得看到张刘氏露羞,心里头更是舍不得走。
“订下规矩,总不好随意。”张刘氏才说了一句,见张柏珍面上有失望之色,便又捏捏他的手,“罢了,今日算我借了吴妹妹一日,明日还她,也不算违了规矩,只是明日,阿郎可不能再留在我房中了。”
张柏珍这才欢喜了,一把拥了张刘氏,道:“还是夫人心疼我。”
至于明日,他才不放在心上,明日同僚间有应酬,恐怕会很晚才能回来,张刘氏浅觉,他原是打算去书房凑和一夜的,换成吴氏房中也没什么,无非是换张床,还不至于睡不着。
张刘氏捶了他一下,这男人,年轻时在房中还与外头一样,总是一本正经的,不想官儿越做越大,年纪也越来越大,反而私下里倒有些没皮没脸了。
这一捶有气没力的,张柏珍只当是情趣,呼吸都重了些,抱起张刘氏就往内室走。张刘氏红了脸,原还想数落他几句,只是今日格外不同,她面上虽然沉稳,可心中激荡,只恨环境所限不能表达,不得不憋在心中,因此张柏珍一冲动,她便得了发泄的渠道,不但没有数落,反而勾上张柏珍的脖子,主动亲吻上去。
张柏珍大半辈子都没见张刘氏这样热情主动过,瞬间热血沸腾,简直如同回到了年轻时一般,老夫老妻狠狠折腾了半宿,这才双双沉睡过去。
不过报应来得极快,次日逢五,有大朝会,天还没亮,张柏珍就得早起去上朝,他如今也是四十出头的人,到底不比年轻时,荒唐半宿的结果,就是起床的时候双腿发软,打着呵欠被人扶到了官轿里。
刘氏看着他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面上没露出什么,心里却在哀叹,那些朝臣哪个不是眼尖的,夫郎在外头一本正经了半辈子,留给别人的印象只怕一朝间要全丢光了。
说到底,是她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