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默卿顿时就无话可说了,心中只是焦急,怎么齐五娘子就这么倔,非要争个分明呢?这种事情又哪有分明可争,这些小娘子们哪里会打自己的脸,重新品香呢?再说就算重新品香,她们也还是不敢得罪王二娘子呀。
齐纨一看这情形,就知道自己来错了,反而起了反效果,她也不言语,转身又出了正厅,对偃月道:“让红信去把幽兰取来。”
偃月一呆,依言去叫了红信来。
齐纨却一转身,又回了耳房,童五正在门口张望,见她回来,连忙关心道:“如何了?”
“没事,我什么都没说,刚进去就又出来了。”齐纨笑了起来,又道,“一会儿我抚琴给你听。”
“啊?”童五一脸的莫名所以,完全摸不着“郑二娘子”的脉络。
须臾,红信抱了幽兰琴过来,齐纨净了手,抱琴来到正厅左侧的一处雕花窗下,没有焚香,也没有琴桌,让人在地上铺了一方地席,她直接就盘膝坐在上面,将琴架于膝上,略静了静心,调好音便开始抚琴。
正厅里依旧气氛紧张,当清幽的琴音透过窗格传入厅中时,起先还无人在意,但随着琴音不绝,曲中所透出的平和清静,却在不知不觉中直透人心,小娘子们的紧张尴尬渐渐退去,整个心神都深入了曲境中去。
齐湄娘和王二娘子也都是精通音律之人,在听到琴音的一瞬间,就已经被琴音的动听给打动了,不约而同的暗赞一声好琴,这么一分神,之前对峙的情绪自然就松懈了几分,齐湄娘是听过幽兰琴的声音的,此时一听,自然知道出自谁手,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
王二娘子却是初闻幽兰,心思分得更散些,不一会儿,听出了曲中的味道,自然就更没有心思与齐湄娘对峙了。齐湄娘没了对手,一股子气就没了发泄的对象,除了哼哼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心中暗怪齐纨多事,不过耳中琴音不绝,她也渐渐忍不住沉迷其中,那点子闲气自然忘到了九霄云外。
一曲终,余音袅袅,厅中依然寂静,直至几声鸟鸣无意打破,小娘子们才恍如大梦初醒。
“啊……是谁在抚琴?”
此时再来到窗前向外望去,却只见几株芭蕉在院墙下摇曳,哪里有半个人影,抚琴人早已离去。
“除却伴谈秋水外,野鸥何处更忘机,好一曲鸥鹭忘机,心无纷竞,淡焉光明磊落焉,齐五娘子,方才是我错了,不该与你争闲气。”王二娘子坦率认错。
一曲鸥鹭忘机,扫却尘心凡念,身心重归自然,再无俗世烦扰,王二娘子觉得自己的心境都因这一曲而变得分外空明清静,便为之前的争执而感到惭愧,却更对能将鸥鹭忘机抚出境意的人好奇,如此琴艺,堪称为道了。
她越想越是心动,认错之后,终是忍不住追问道:“齐五娘子,方才不知是哪位琴道大家在此抚琴,王二欲请一见,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齐湄娘又想翻白眼了,每每听到有人赞齐纨,她就怄得慌,却也没办法违心的说齐纨的琴艺不好,方才那一曲,入境大成,否则也不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化解了王二娘子与她之间的争执。
“你已见过她了,又何必再请见。”
王二娘子顿时一怔,环顾四周,却是有些茫然。她来时,倒是与这些小娘子们都见过,只是当时她的注意力全在齐湄娘身上,哪里还记得自己见过的那些人。
董默卿听得清楚,再一看周围的小娘子们,独独只少了童五娘子与“郑二娘子”,对童五娘子她是了解的,不可能是她,那么剩下的只有……
“难道是郑二娘子?”董默卿惊呼起来。
“她也就琴艺能拿得出手了。”
齐湄娘轻哼,却是当众承认了,至于齐纨的剑法也极好,她是不承认的,那不是齐纨的剑法好,而是越女剑足够精妙,换了谁来学,都不会比齐纨差。
到底有些酸气,董默卿看了看她,忍不住抿唇笑了,骄傲的齐五娘子,也不得不承认有不如人的地方。而即使承认了这一点却依然骄傲着的齐湄娘,在她眼中瞧着,却更可爱可亲了些。
“郑二娘子?”
王二娘子在记忆里搜索着,目光又一一扫过在场的小娘子,终于隐约记了起来。
“是那位面覆轻纱的小娘子啊……”
好吧,如果不是“郑二娘子”面覆经纱在一众小娘子中显得格外独特,她真的就想不起来了。
“请问,郑二娘子现在何处?”
王二娘子郑重的向齐湄娘请教,哪怕她跟齐湄娘斗礼时,都没有这样的郑重其事。
世家女骄傲、矜贵、有如生于高山的雪莲,不沾半分红尘,但是对于真正有本事的人,她们就会放下心中的骄傲,像飞蛾追逐火光一样的亲近,喜爱。
琴艺近道,世间能有几人达到这样的境界,何况王二娘子本身就喜爱音律,在“郑二娘子”这样的琴道大家面前,她愿意放下身段,俯首请教。
齐湄娘惊诧了片刻,她没料到王二娘子竟然这么能放下身段,正要说话,偃月这时走了进来,垂手禀道:“娘子,郑二娘子方才已然先行离去,因未及与娘子辞行,故抚一曲以表歉意。”
齐纨一曲毕,就知道接下来会有些麻烦,王二娘子定会追问抚琴人,她无心与王二娘子相交,于是很干脆的和童五告辞,先离开了郑府,至于王二娘子和齐湄娘之间的争执,若她这一曲还不能使二女平息争执之心,那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