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刀?”皇上皱了皱眉头。动刀并不是非常令人害怕的事情,当年为了打下这大好江山,庄正山很是征战了几年,不轻不重地刀伤箭伤都受过。特别是大腿上曾经被羽箭刺了个穿透,足足养了一个多月才好。
可是,毕竟养尊处优多年了,这腰背又是要害之地,想到要动刀,多少还是有些迟疑的。
“动刀肯定是有风险的。”林慧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微笑道:“这个不急着做决定,皇上不妨仔细思量。不过我倒是觉得,皇上其实没有必要隐瞒此事。”
“嗯?”
“从前师傅跟我说,若是想让一件事被人知晓,那么不妨将之宣布为秘密。”林慧伸出手指,在桌上划了一个小小的圆圈。“因为,人人都有挖掘秘密的心理。皇上之前种种,反而惹人猜疑。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君子坦荡荡,其实不过就是痈生于背,这个痈特别点儿罢了,并没什么了不得的。”
林慧说话的声调清朗平缓,带着理由当然的冷静。
皇上明白了。
不就是个大个儿痈而已,愈是遮掩,只怕像之前那位老太医类似想法的人愈多。
“你真的不像十八岁。”皇上默然了一刻,忽然说道。
“山中岁月长。”林慧微笑了一下:“跟着师傅,学的多了懂的多了,自然看起来年长些。”
让林慧失望的是,杀伐决断、坚毅果敢、一言九鼎的皇上,既没有拍板要不要动刀除掉瘤子,也没有放包括自己在内的众人回去的意思。
于是林慧只能郁闷地回到紫吕宫,继续这种古怪的宫廷生活。
紫吕宫的气氛很怪,安静地出奇。
听到她回来的动静,只有申老爷子从自己屋里出来,站在门口看了两眼,却没有说话。
一向看起来挺乐天的申老爷子,眼神中竟有了两分沉郁之色。
午膳之后。马御医过来了。
马御医的马脸拉得老长,嘴唇紧紧地抿着。跟在小六儿身后一进门,便冲门口挥了挥手,示意小六儿赶紧出去。
林慧有点儿拿不准。该怎么跟这位打交道呢?要知道,如今马御医可应该是“哑”的。
幸好马御医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
将门仔细地闩好之后,马御医转过身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林慧,伸出舌尖润了润干干的嘴唇,又干咳了好几下。才终于开口道:“今早你前脚一走,后脚就来了颁旨的太监,给我和曹院判赐下了不得开口的御酒。”
看来这位是只打算在人前做“哑巴”了。
林慧没出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马御医却又不说了,伸手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叠纸来。
纸张揣在怀里,自然免不了有所折叠。马御医将那叠纸仔细展开,细细抚平了,又将首页上卷起来的一只页脚好生折正。
“小林神医的医术自然是高明的,一手金针神技。果然有妙手回春的本事!马某甘拜下风。”这人能将赞扬的话,说出咬牙切齿的效果来,看来还得修炼修炼,难怪在太医院晋位缓慢。
“不过小林神医若是要在京城立足,自然根基愈厚实愈好。所谓技多不压身,这些给你!”
马御医巨大的门牙咬了咬下唇,带着好些不舍,终于还是将手里的那叠纸放在了桌上,推向林慧。
既来之,则看之。
林慧也有点儿好奇。伸手将那叠纸拿了过来。
只见那些纸都裁成整整齐齐的尺许见方,最上边儿一张写着《马氏验方》,略翻了翻,约莫有十多张。每张都用端端正正的小楷写着验方的组成、效验,有的还配有病案。
这大概是马御医压箱底的货色了。
只是林慧看着看着,觉得不怎么对劲儿。前头的通经活血方、地龙乌蛇散、怡养斋膏药方之类的也就算了,怎么越往后越古怪,都是些刁钻甚至阴毒的方子,类似如何致女子不孕、如何利用食物药物的生克之道令人慢性中毒之类。
最讽刺的是。居然还有一副方子,就叫做声嘶致哑方。
林慧指了指那方子,奇道:“马御医家学渊源,居然还真有哑药么?何不献给皇上,也好让皇上下次有药可用。”
马御医苦笑道:“小林神医何苦消遣我,这些不过是温热的药材,只是剂量甚大,若是按方服用,可致喉咙干涸声音嘶哑,只要停用,效果很快便会消失。”
林慧将那叠纸张推了回去,摇头道:“这些我都用不着,你还是拿回去吧。”
马御医沉默了一下,伸手将那叠纸卷吧卷吧就塞回了怀里。
拿出来的时候珍而重之,收回去的时候却跟废纸差不多的感觉。林慧觉得这些方子的归宿大概不是灶坑就是火盆了。
马御医的手从怀里拿出来的时候,又多了一样东西。
还是纸。
不过这次是一张两尺见方的大纸,看起来十分厚实,上头的字也不小,还盖着三五个红通通方方正正的印章。
这是一张官方的文契。
马御医将这张文契铺在桌上,手指指着其中的几个字,道:“这是百草堂的铺契。”
林慧认得字。
确实是百草堂的店铺契约,上面标注着百草堂所在地方的坐落方位,还细细描述了地皮上所建店铺的规制,甚至连里头的陈设都罗列了一番。
只是按这契约,这些东西都属于一个既不是姚家人,也不是马御医的陌生名字。
马御医指了指那位所有者的名字,轻声道:“这人是曹院判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