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辛唇角微翘,露出一个矜持又欢喜的笑来。
就算是姜七嫂这个见惯了人脸色的人精子,也不得不由衷的佩服,姜辛这一抹笑,实在是既符合身份,又十分真挚,倒叫她一下子就做出了决定:这帐册,无论如何也不能现在就交给如意的了。
张四嫂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因此姜七嫂听说她也要每隔半个月就交帐册,还试图和她沆瀣一气。可惜张四嫂摆着一张极为憨厚的面孔看了她半晌,摇头道:“这不行,这不行。”
不管姜七嫂怎么威逼利诱,张四嫂都一副十分害怕惊惶的模样,重复着“这不行”三个字,可语气却越来越坚定。
这就是一个滥泥扶不上墙的主儿,姜七嫂见拉拢无用,索性放弃,可她也没想着张四嫂会在关键时候给她补一刀。
此刻见张四嫂进来,恭敬老实的奉上帐册,如意接过去,姜辛谨慎而又坦然的翻开来看,姜七嫂越发紧张起来。姜辛的眼神不似做伪,那不是装出来的,她果然能看得懂。
翻看帐册不是一时一会儿的事,姜辛大致翻了翻,心里便有了数,将帐册收好放到一边,对张四嫂道:“这帐册还算不错,可是你一个人记的写的?”
张四嫂上前回话:“回姑娘,奴婢不敢撒谎,这帐册是秋月姑娘帮着奴婢租誊写的。”
张四嫂看着老实,心里却是个有数的,这叫秋月的小姑娘也是个识时务,有眼光,野心大,勇于进取的人。
姜辛点头,道:“很好,你先回去吧,有不懂的我再叫你来指点。”
张四嫂慌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姑娘若有不明白的,奴婢随时来解释。”
两人不过说了几句话,却当着姜七嫂的面深刻的诠释了主仆有别、尊卑有别。
张四嫂目不斜视的行礼,与姜七嫂擦肩而过时,脚步微顿,眼底浮起一抹憨厚的笑,朝着姜七嫂道:“姜七嫂也在呢。”
姜七嫂呵呵笑了笑,却不似往日那般嚣张。
张四嫂翩然而退,姜七嫂掸了掸衣襟,此刻那簇新的衣裳怎么看怎么扎眼。平日里百试百灵的炫耀,此刻满满都是讽刺。她重新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陪笑道:“二姑娘——”
姜辛目光咄咄的望着她,问:“什么事?”她神态平和,语气平稳,没有惊惶和害怕,也没有茫然和无措,仿佛刚才那场吵闹根本不曾存在过。她依然是高高在上,不可挑衅和不可忽视的姜家二小姐。
姜七嫂一肚子的话就被这清淡而平静的目光所震慑,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不自禁的想跪下请罪,腆着这张老脸,恳请姜辛高抬贵手,饶她一回。
可她又不甘心。
几十年的颜面,就是姜大太太和姜三太太,还不是肯迁就她几分?她男人和公公有本事,她也就跟着沾了光,这府里上至主子,下至奴才,都不禁要讨好她几分。
凭什么忽然就在姜二姑娘这里受了挫呢?
她懂什么?一个十七岁,长年病弱,对府内府外一无所知,未出阁的小姑娘,就算她识几个字,可到底不通人情世故,她能把自己怎么样?
姜七嫂忍不住就想,就算把这本弄虚作假太过明显的帐册交上去,姜辛一个小姑娘家碍着姜七和姜三老爷的面子,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吧?
姜七嫂觉得自己直撄姜辛其锋芒确实是蠢。
也是她轻敌,以为姜辛名不见经传,从未在人前露脸,故此未免太不把她放在眼里,拿她当了府上干粗活的小丫头,以为凭自己的气势就能拿住她。
谁想会失算呢?
尽管二房在府里毫无势力,尽管这位二姑娘若有似无,可毕竟是主子,耳濡目染,她也深谙做主子的真谛,只要她沉了脸,端了款儿,自有她的威严。
自己撒泼耍赖那点儿小本事,实在拿不上台面。姜辛压根不接她的碴,她就使不出去,再出格的事,姜七嫂也不敢干。毕竟说出大天去,她也只是奴才,断断没有敢违逆主子的道理。
姜七嫂无不懊悔的想,她就不该和姜辛直来直去,而是应该面上把她糊弄好,私底下稍微弄些小手段,不知不觉让她栽个大跟头。
可现在后悔也不算晚。
姜七嫂打定主意,脸上便带了笑:“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奴婢此来,不就是为了交帐册的么?”
姜辛心底满是嫌恶,可她也瞧出来这姜七嫂是块难啃的骨头,也没打算头一回交锋就能将她服服帖帖的收降于马上,因此对她虽是带着笑,可实则藏着机锋的话并不放在心上,只道:“原来你是打算交的啊,我还以为你后悔了呢。”
她可不是后悔了么,可这会儿又不想收回去了。
姜七嫂道:“咳,这不是张四媳妇这么一打岔,奴婢不好插嘴嘛。”
姜辛也不和她讲道理,只一歪头,用眼睛斜了斜如意,道:“你倒全没眼色,姜七嫂可杵这半天了,你早该把帐册接过来才是。”
如意垂头道:“姑娘教训的是。”
果然过来取。
姜七嫂毫不犹豫的递了过去:“姑娘别怪,原也是奴婢头一次和姑娘打交道,心里忐忑,不知道能否叫姑娘满意,所以难免耽搁了。”
姜辛朗声问:“这会儿可是打定主意了?”
姜七嫂掷地有声的道:“是,不会再改了。”
“那便好。”姜辛从如意手里接过帐册,翻开来看。
姜七嫂站的时间过长,就有点浑身不自在,说实话,她便是去姜大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