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彦六点就敲门催她起床。
酒劲儿过去了,她几乎彻夜未眠,人就是那么奇怪,越是关健的时候,越是紧绷着一根弦,将在法庭上要说的话来来回回整理了不知道多少遍,以至于到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
紧张夹杂着不安,在他的豪车里坐立不安,但表面看起来很平静,脚踝还有些疼,但已无大碍,抱着资料袋目光呆滞。
来到法院门口,已经聚集了大批记者,他带着她往后门溜进去,悄无声息去了候审庭,孙伯庸来了,和杜宁正在聊天,两个人说得眉开眼笑,看到她和梁子彦走进来,便立刻上前笑道:“子彦你真有办法呀!我舅舅多少年没来过这官非之地了,居然让你给弄来了!”
梁子彦和他握手,嘴角含笑。
她向后退了两步,基本上在心里认定了杜宁是个心术不正之徒,所以有所防备,这样擅长做文章的人来了,她不能说错一句话。
“美女律师!你好。”杜宁十分圆滑,追上前来,主动伸出手来,“见过两次,但还没正式自我介绍,我是杜宁。”
“您好。”她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面带微笑。
“脸色不太好。”杜宁用手指了指她的脸,回头对孙伯庸说,“舅舅,我先走了,还有五分钟开庭,我妈说让你晚上过去吃饭。”
孙伯庸点头,满脸慈祥,目送杜宁离开,便吩咐身边的司机下楼去,不一会儿提了个竹篮子上来,笑道:“这是你六婶让我带来的,一猜你们就没吃早餐!快吃吧!”
篮子里全是做得十分精美的三明治,还有新鲜的蔬菜汁,搭配着漂亮的野草花,心情一下子就舒缓下来。
她慢条斯理地吃着清新可口的水果三明治,眉头深锁。
“我们出去抽烟。”梁子彦和她打招呼,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孙伯庸含笑看着她,两人一起出去了。
司机老杨凑过来,微笑着问:“沐小姐,太太让我问问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去家里?”
“喔。”她回过神来,忙起身点头,“官司完了我就过去拜访,谢谢她总这样惦记着我。”
说罢立刻想起之前杜宁的话,忙又笑道:“对了,先前杜律师不是说今天请叔叔婶婶回家吃饭吗?我后天去好了。”
老杨摇头,深深一笑:“不打紧,太太不去的,上完庭我载你去。”
她不好再追问,目送他打着电话出门去了。
去厕所的路上,偶遇郑可军。
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搭配银白色细条领带,既英气朗朗又不失庄重,少见地戴上了一副无边框的水晶眼镜,腕上的黑色古董表格外引人注目,大步走过来的时候,正回头和身后的一个年轻人说话,神色凝重,表情严肃,这样专业的检控官,是很多律师的噩梦。
她主动侧开身子想让,没打算叫他。
铺着黑色大理石的走廊里,他们一行人走路带着一阵寒凉的小风,掠过她身边,他慢慢停住脚步,转向她。
她轻轻示意点头,转头向前。
他和她早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了,任何时候显示亲近都是违规的。
“你等我一下。”郑可军和身后的年轻人说,然后追上来,轻松微笑道,“今天第一天上庭,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她点头:“待会儿庭上见。”
他目光灼灼,盯着她不放。
刚开始狂乱的心绪渐渐平静,她迎上那个目光,与他对视。
没什么可怕的,她这样告诉自己,事实上也的确没什么可怕的,他支撑她度过了最艰难的十年,她也救过他的命。
难怪古人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该多喝几杯,人生就没什么困扰了。
“沐夕,听我说。”他柔声笑,“上庭的时候我针对的是辩方律师,而不是你,请不要为此误会我的心,我们永远是。”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微笑道,“朋友。”
“当然。”她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说,“你也一样。”
娇娇姐打听过,郑可军上庭雄辩滔滔,口才一流,而且从不会给任何的律师留情面,只要稍有破绽,便会被他抓住不放。
他向前走了一步,手举起来又慢慢放下,最后,热烘烘地笑着:“你嘴角有些东西。”
“沐夕!”梁子彦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在门口大声叫她。
她掏出纸巾擦嘴,对郑可军笑:“谢谢,我先走了。他在等我。”
“沐夕!”郑可军看到梁子彦,脸色发白,向前两步逼近她,“你怎么?”
她怕他说出接下来的话,便立刻笑道:“有什么事我们上完庭再说!”
她一瘸一拐地跑向梁子彦,梁子彦上前两步,抓着她的胳膊让她走慢些,郑可军的眼神像利剑,狠狠刺过来,在碰上梁子彦的目光之后立刻激起一阵电光火石,她忙推梁子彦进门,将门关上。
“他想说什么?你为什么不让他把话说出来。”梁子彦问。
“没什么,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而已。”她无意卷起更多的矛盾,如果自己能解决,但愿能息事宁人。
他低头看着她,深锁眉头,然后又慢慢放开,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埋头看手机。
她脱下平底鞋,换上高跟鞋。
他便低声说:“穿什么高跟鞋?”
她抿嘴笑,一旁的孙伯庸也跟着笑起来,打趣道:“这小子管得挺宽。”
梁子彦不解释,只是走过来,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