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呢?
她伸出手,抱着他的脖子,声音软绵绵的:“陛下,我想天天都住在小木屋里。再也不要离开了。”
他在黑夜里凝视她,大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柔声道:“只要你愿意,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她得寸进尺,如一个小孩子一般:“你也要住在这里。我们天天都呆在一起。”
他哑然失笑:“那,我们不管宏儿了么?”
宏儿!
她心里一震。
情不自禁地,坐起身子。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声音,有人敲门,轻轻的。
罗迦也坐起来。
是魏晨的声音:“主上,陛下一直在哭泣,他在找太后……”
这里,可以自由出入的,只有魏晨一人。就连芳菲的侍卫,都被屏蔽在安全的范围之内。此时,芳菲听到这个消息,浑身的热度,忽然消失了一般,立即起身。
天啦,都天黑了,自己竟然忘了回去,忘了宏儿。
她急不可耐,马上穿好衣服。
罗迦的动作比她更快,声音十分镇定,“芳菲,别担心,我们马上去找宏儿。”
芳菲拉开门,几乎是飞身奔出去。
月色下的山路那么熟悉。
远远地,看见明亮的灯笼,无数的人影,嘈杂的人声。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陛下,您快醒醒……”
芳菲的身子一软,但是,脚步却没停留,几乎是冲过去。
但见弘文帝的墓碑前,人影晃动,太监们,侍卫们,乱成一团,焦虑不安。周鸿正抱着宏儿。
孩子的声音已经哭得嘶哑了,软在他的身上,根本
脚步也是软的。
踩着一丛茂盛的青草,差点滑倒。
一双有力的大手一把拉住她,沉声道:“芳菲,别着急……”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宏儿他……宏儿……”
多少年,从未这样放任自己的孩子不管,而且,这一次,不比往日,心里隐约猜测到孩子的心事,宏儿也在害怕……偏偏这个时候,自己还放下他不管。
尤其,他倒在弘文帝的墓前。
弘文帝,宏儿……那些无形的枷锁……就如弘文帝的愤怒……他死了,他孤寂地躺在另一个世界。
尸骨未寒,所以,才会让宏儿如此的悲哀?
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火把,灯笼就在前面,人声鼎沸。
她更是心乱如麻。
脚步踉跄。
每走一步,都觉得沉重,身子几乎没法支撑自己的重量。
慌乱中,觉得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拉住。
是罗迦的大手,让她站得很稳。她心里忽然多了一丝热量,不由自主地靠着他。
“芳菲,别怕,不会有事的。”
她定了定心神,很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许多年了,也遭遇过许多危急,从来都是自己想办法,绞尽脑汁,心力交瘁。
唯有这一次,虽然恐惧,却想不出什么主意,脑子里乱糟糟的,自动地罢工了。
“芳菲,别怕,有我在。”
她心里一震,忽然明白这是为什么了——那是女人天生的依赖心理。平素无人依靠的时候,它就被藏起来了;但是,这时,忽然死灰复燃。
心里的恐惧去掉了大半,她的脚步,稍稍轻松下来。
但是却更快了,几乎是飞奔而去。
快到转角的大树下,罗迦才放开她的手,自己侧身隐匿在大树下面。
芳菲顾不得跟他话别,大步跑下去,看得清楚了,一群人围着宏儿。她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宏儿。
宏儿双眼哭得红肿,浑身冰凉,一看到她,沙哑着再次哭起来:“太后,太后……你去哪里了……太后,我好想你……我害怕……我好害怕……”
她紧紧地搂住他,泪如雨下:“宏儿,我在,我一直在啊……宏儿别怕……”
他更紧地抱住她的腰。
终究是那么小的孩子,满脸的稚气,又憔悴,又疲倦,忽然见了母亲,所有的恐惧都烟消云散了,埋在她的怀里,眼皮也睁不开了。
周鸿上来,蹲下身子:“太后,小人背陛下下山吧。”
芳菲还没开口,宏儿嚷嚷起来:“不要,不要,你走,朕和太后一起。”
芳菲搂住他,看那些松了一口气的太监,侍卫们,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宏儿一起回去。”
众人退下去了。
只有母子二人站在夜风里。
月色那么凄凉。
芳菲摸着他的额头,感觉他的额头越来越烫。
“宏儿,我们赶紧回去,你发热了。”
孩子依旧紧紧地拉住她的手,依偎着她:“太后……我怕……”
芳菲柔声道:“傻孩子,怕什么呀。这山上没有野兽;到处都是侍卫……”
孩子声音低低的:“我怕,你不要我了……父皇已经不要我了……太后,我怕您也不要我了……”
芳菲心如刀割,声音温柔得出奇:“宏儿,太后天天都在你身边呢!绝不会离开你的。”
孩子怯怯地,声音充满了疑虑:“太后,您去哪里了?”
芳菲怔住,一时竟然没法回答。
身后,就是弘文帝的陵墓,她连撒谎都不能。
孩子的眼睛逐渐敏锐起来,那么固执地拉着她:“太后,您去哪里了?我怎么都找不到……”
他是皇帝,是这座北武当山的主人。
足迹可以遍及任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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