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文帝,她,通灵道长,三个人并非是三角形,但尊卑却是很明显的,通灵道长坐在下首,而她的位置——那是一种非常尴尬的位置,就在弘文帝的床头并列,亲昵得完全让人不知所措。
纵然皇后,也从不会如此亲昵地和帝王如此并坐,而且是在有外人的情况之下。纵然她和罗迦之间,也从未如此,而且,那时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奇怪的坐姿。
这令她想起昔日太子府的斜榻,就在太子的旁边,几乎算得跟太子的床并列。许多日子,她陪着太子下棋,画画,玩得累了,玩到夜深了,就躺在上面睡着了,几乎和太子同床共枕一般。只是,那时太子病重,做不得什么;而她也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从不知道提防什么男女之大限,而且,也从未想过提防。
彼时彼此,世易时移,再变成了这样暧昧而亲昵的态度,她脸上火辣辣的,竟然坐不下去。
“太后,请坐吧。”
芳菲进退两难,不坐下去,倒显得心里有鬼。可是,这样坐下去了——
弘文帝轻描淡写的:“太后,这是我们鲜卑人的习惯,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朕可以叫人进来换一把椅子。”
她勉强道不用了,只好坐下去。
弘文帝仔细地瞧她一眼,充满了关切:“太后面色如此晦暗,是不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了?”
“陛下多虑了,我没什么,只是昨夜睡不安宁的缘故而已。”
“哦?最近好些天,朕见你都是这样,今天又更加明显了,是不是因为前些日子忙着照顾朕,落下了病因?”
“没有!只要休息好了就足够了。”
“太后可大意不得,朕瞧你这些日子,脸色都很不对劲,若是病了,就要及早诊治,不要小病拖成了大病。”
“没有,我真的没事。”
“这一次,全亏你忙上忙下,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否则,朕今天能否坐在这里和你们叙话,倒真是未未可知。”
这是表示感谢?这座位也是出于感谢?
弘文帝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温和,忽然就屏退左右:“你们先出去,朕有几句话要和故人讲。”
左右退下。
就连大门都被关了。
芳菲本是被搀扶着坐在椅子上的,刚稳了点的心口,立即又提了起来。幸好通灵道长还在!
“芳菲,你面色真的太不好了。”
此言一出,二人皆惊。尤其是通灵道长,弘文帝,竟然不避自己的面,直称“芳菲”,就算是故人,也“故”得太过头了一点吧?他干咳一声,无由的,也很紧张。
“芳菲,朕这些日子脾气不好,累你受了很多苦楚。请你原谅。”他忽然笑起来,却不是往日那种凌厉的笑容,而是充满了关切,甚至略略带了一丝腼腆,“芳菲,你是会原谅朕的,对不对?唉,那时朕心情不好,也找不到其他人诉说,所以只好把气撒在你的身上。芳菲,朕先向你道歉了……”
芳菲张大嘴巴,但见弘文帝拱手赔罪。他虽然依旧是坐在病床上的,但是,看那精神,显然是已经起床过了,痊愈也是不久的事情了。可怕的是他的这种语气。
“陛下……你,这也没什么……”
她不知该说什么,弘文帝,他真的不算在自己面前发了什么脾气。
“芳菲,你放心,以后朕再也不会冲你犯脾气了。唉,放眼天下,你已经是朕最亲近之人了,朕竟然还不识好歹,让你生气伤心,真是太不应该了。”
“哪里,本宫于情于理都是该照顾你的。”
弘文帝一笑,不经意地转向通灵道长:“道长,你们道家讲究阴阳交合,天地之气,对吧?”
“纵然是阴阳之间,也得讲究平衡,不能泛滥,也不能逆天而为。”
“哈哈,朕当然省得。这世界上,无非是天地阴阳,各司其责,男女生长天地之间,便需要互相扶持,所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混沌初开以来,便是正当的……”
弘文帝,这是要挑明什么了么?
她忽然焦虑起来,这才真的发现,自己再一次闯入龙潭虎穴了。
但是,弘文帝的话却拐了弯,手伸出去,拿起他床前的一个盒子,打开。
“道长,你认识这是什么?”
通灵道长细看了两眼:“这是蛇纹黄玉?”
“对。正是出自骊山南麓的蓝田。蓝田盛产美玉,其中又以这蛇纹黄玉最为尊贵。传说,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获得了一块巨大的天然蛇纹黄玉,经能工巧匠精心雕琢,成为了一座天然的玉棺。这种棺材,对于人的尸体有很好的保护作用……”
芳菲看了眼通灵道长,又看弘文帝,他提起这个干什么?
难道今天真的只是纯粹故人之间的谈天说地?只听得通灵道长的声音:“陛下渊博,南朝的确是有这个传说,据说蛇纹黄玉棺木,可以让人的尸首千年不朽;但是,秦始皇陵,从项羽开始,就有许多人去盗墓,迄今为止,无任何人找到真正的陵墓,自然就无从知晓,始皇帝是否真的千年不朽了。”
弘文帝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又拿起蛇纹黄玉看了一下:“可惜这块黄玉太小了。否则,真该用来替父皇雕琢一口棺材,那样,父皇也可以千年不朽。甚至,还可以因此而复活呢!”
通灵道长心里咯噔一下。
芳菲也面色遽变。
弘文帝,他真的真的在怀疑罗迦!难道是自己露出了什么马脚?要知道,自己那些次疯狂地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