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布围,没想突然出来个汉子。十分魁梧,后面几个小伙计提着箱子和炉子从布围里出来看来是吃完了。
那魁梧的师傅看见廖化,连忙叫住;公子留步,你可是昨日梨园里的济宁府廖公子?
廖化急忙行礼:原来是崔先生。
老崔连连摆手:就是做饭的,担不起先生两个字。似乎和公子顺路,去南城,好咱们一起走。
回头吩咐徒弟们自己回饭店。
老崔自己找话:今天,东家官面上的亲戚走夫人小姐们的路子,咱不能不出来卖卖力气。
廖化:崔先生手艺过人,自然忙碌。
老崔却叹了口气:忙倒没啥,可惜总也遇不上好吃家。有时,觉得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廖化不作声。
老崔小心翼翼地问:您那位梁叔在哪家店掌灶?我问遍了内外九城,没听说有哪位名厨姓梁?
廖化回答:梁叔在京西学院食堂当管事,我在那里早上当学工。
老崔惊得两个眼睛都不一般大了,结结巴巴的:就是那个搞盘光的野和尚师傅?
廖化赶紧纠正:梁叔是先入伍,后退役的。当过和尚,但早就还俗了。
老崔连连抱歉失言。
老崔又问:昨日,公子去梨园,菜品很多,为何挑了那几样?
老崔很紧张,盯住廖化。
廖化倒也实在,有话说话:昨日,我吃得第一道菜烹虾球,脆嫩爽滑,初入口有嚼头,然后立即化为绵软润滑的凝脂。好像有奶味。我只喝过羊奶,但那肯定不是。
第二道菜牡蛎黄,外面金黄,咬破多汁,我听室友说过,这是咱们鲁菜的精华。那个汁水好像是海水调对的。
下一道,牛肉松,是松江菜,不太对胃口,可能年纪大的人会喜欢一点。
最后一道四喜丸子,家乡菜,比我老梁做的好吃多了,好像肉和面都有点和老梁叔用的不一样。
甜品红豆百合,红豆籽粒饱满,软糯回甜,绵软适度;百合口感脆嫩而又不生,本该是甜,却是咸鲜,真是出人意料。
最后,我喝了杯茶,像是咱们山东的茶,不知道为什麽,我觉得有金银花的味。
老崔哈哈大笑起来。
廖化脸一红:我没吃过什么好席。有点好吃的,就记在心里了。让您见笑了。
老崔笑了笑,却道:那就更好了。你知道吗?你选的几道菜两道是我做的,两道是锦绣楼老孙的手艺,那道你不喜欢的牛肉松是南京梅花楼老徐的招牌菜。至于那茶,的确是咱们山东沂蒙海边的云峰茶。
老崔接着说:你知道吗,你有做厨师的天赋。你刚才说的,很不全面,但句句都落在常人难以觉察的地方,而且一句没错。
老崔紧盯着他:我喝云峰茶很久了,那个茶山的阳面,就是金银花的药田。
老崔像捡到了宝,拉住廖化的手:我在厨师行里三十多年,掌红锅二十多年了。也算小有名气,你若不嫌弃,我老崔愿意倾囊相授。
廖化瞪得眼睛圆圆的,老人们的话一下子窜入脑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廖化除了像大多数山东人,长得较为高大强壮,但他还是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的。
廖化能吃两大海碗,不过他只吃一碗,不干重体力农活,油腥不缺,吃得太多,反对身体不好。
廖化又一想,又觉得不对。这里又不是广东潮州,老崔也不像卖猪仔的啊?
廖化客客气气的:崔先生过奖了。没别的事,不敢耽误先生,先别过了。
老崔立马急了:年轻人,我知道你日后必有官身。可你想过没有,副九品的俸禄,那可是最多养个光棍。艺不压身,在京兆,现在太学生可不值钱。
廖化有点生气,他考上大学。是家里的巨大荣誉,为全村都争了光,他可不许别人这么侮辱天之骄子太学生的光荣,就算他说得对。
廖化平平心气:先生说得对,艺不压身。我已经学过一门手艺了,贪多嚼不烂。
老崔一愣:你会啥手艺?
廖化:我会细木工,能雕木画,刻石碑。家具里面,我做的最好的是棺材!
老崔眼皮一个劲抖:棺材,棺材!棺材是家具吗?
廖化挠挠头:不知道!
老崔摇了半天头,说:得了吧,你没吃饭吧!走吧,跟我去蓬莱阁,既然遇上了,我请你吃顿饭。
廖化摆手:我没钱!您看我这身大褂虽然新,不是我买的,别人赔我的。
老崔笑了;不要紧,我请你在后厨吃,要不这样,不白请你,你给我帮帮厨,我管你一顿饭。
廖化想想,点点头,跟老崔走。
一路上,老崔大谈厨师界的门派源流,奇闻逸事。
廖化听的很认真,很感兴趣,不停点头,用上跟河提上说相声捧哏的本领。
嗯嗯,啊啊,呀呀,哈哈--
老崔顿生知己之感,只恨路太近,心里的话不能都说出来。
蓬莱阁在西城靠近前门。
前门周围,东城西城和南城交界,端的是繁华无比。商铺都是寸土寸金。
蓬莱阁自百年前开张,东家招财进宝。
现在东主虽是老东家的后人,但已经不管经营了。
掌柜的都是从山东来的鲁帮,从跑堂到大厨都是山东人,以济南以东的胶东人为主。
东主现在纯正的北京人了,数代读书进学,已经官身,饭庄这块就是坐地分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