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意特并未立即得到她所想要的结果,她并不焦急——那个人最终还是会妥协的,他在公会中的处境比瑞意特还要艰难一些——为公会效力的施法者里,十个就有三个拥有着巨龙的血脉,就像在塔里,他们的地位依照拥有血脉的多少而得到最为清晰的区分,但即便是其中最为低下的一个也要比最精干的刺客或是最狡猾的盗贼更为贵重。但也有一些不怎么走运的家伙,譬如这个可怜的男性术士的血管里就找不到哪怕一滴属于巨龙的血,他的魔法能力源自于一个恶魔(甚至不是一个魔鬼!),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类,在被塔罗那神的祭司奉献给一个夸塞魔,她几乎被撕裂成两半,但出于深渊生物的罪恶目的,这个女人终究还是被允许存活下来——作为一个无知的可怜女人,她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却不知道恶魔已经在她温暖的腹中留下了邪恶的种子,第七个月她生下了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并未表露出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直到他的母亲因为一个洋葱而用木鞋打他的脊背。
他烧了那个女人,还有他居住了近十二年的村庄,他就此四处游荡,或许有人曾经想要收容他,但恶魔的血总是会令他时不时地陷入暴躁与狂怒之中,他对任何事物都抱有恶意,充满怀疑,性情偏激,行事残忍——如果不是有公会及时地伸出了它们隐秘而无所不在的触须,他可能早就因为自己放诞无羁的行为而被拘捕或是处死。公会给了他一个房间,还有一个导师,他在那里受到了极其严厉的教育,从而学会了服从与忍耐,还有书写、阅读,武技与阴谋,以及其他一些公会认为他必须学会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懂得该如何协调与使用那些与生俱来的能力。
在那些易怒的小怪物中。他算得上是出色的,他的导师惋惜于他并非巨龙的后裔,但也至此为止,因为血脉的缘由永远无法成为操控与主宰他人命运的上位者。而只能在祭品与棋子中挑选其一的人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最令他痛苦的在于他还有着那么一点智慧以至于他无法如他的同伴那样无知地沉湎于短暂的享乐中,他日日夜夜,殚思竭虑的想要摆脱这个可怕的命运,也因为如此,他攀爬到了像他这样的生物能够攀爬到的最高点。
这个任务对他来说可能是个转机——对瑞意特也是。如果说他正站在低层阶级的最高点,那么有着巨龙血脉的瑞意特就匍匐在高层阶级的最低点——她体内的巨龙血脉实在是太淡薄了,她的祖父与一个人类的女性法师共同孕育了她的母亲,而她的母亲又和一个该死的凡人缔结婚约孕育了她——如果不是她的母亲与父亲已经受到了切实的惩罚,瑞意特倒不介意亲手再杀他们一次,她深深地厌恶着身体那些属于人类的血,它们让她变得孱弱无能,迟钝愚昧,她甚至会和凡人一样因为过冷或是过热而生病,也不能如其他牧师那样通宵达旦。连续十天、二十天、一个月地向格瑞第祈祷——所以她才会被丢到这儿,每天都在和愚蠢的人类,还有即便拿走脑袋也不是很要紧的弗罗牧师打交道。
瑞意特深深地畏惧着,因为她知道公会与王庭是如何处理到那些他们觉得无用的累赘的——或是任务失败(有时候只需一次),或是受了严重的伤(严重到不值得去耗费药物与法术),又或是在某个方面令他们失望,那些曾经被他人敬畏与膜拜的家伙就会被弃置到一个不那么重要的地方,然后他的财富、权力与资源会被一样样地拿走,再然后就是悄无声息地失踪或是死去。
奥斯塔尔嘲讽过她得到了一个如同空壳般的白塔,但瑞意特有着更为深远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到付诸于实行,以及成为公会乃至王庭的有力支托还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空白里,她必须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愚笨的平庸之徒。要知道无论是公会还是王庭都不怎么有耐心。
她拉下身上的丝袍,走进装潢精美的浴室,在滚热的浴水、香油与细密的泡沫中短时间且有节制地放松自己的身体与思维,过会儿还有份让她颇感厌烦的工作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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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塔珠宝行会的首领形单影只地站在空旷的会客室里,穿着黑色的丧服,他的长子于两个月前去世。紧接着就是他的妻子,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但他还有个儿子,一个身为盗贼学徒的儿子,正因为如此,他比另两个行会的首领得到了更多的优待——他的税金是整个城中最少的,但作为代价,他的工匠们必须昼夜不停地处理那些来路不明的珍贵饰物与摆设——宝石与珍珠需要从底座上取下,另作镶嵌(有时还需要切割与打磨,让它们呈现出于原来不同的样子),它们的基座与其他的金银制品一起被熔铸成闪亮的金币与银币——他的工匠之一曾满怀惊恐地告诉他在堆积如山的烛台、盘子与手镯等等里面发现了带着血肉的金牙。
但他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他还能向执政官与领主申诉吗?
那个人……甚至已经不再是人了。
安芮从另一个房间走进会客室,她的步伐十分地缓慢,但那不是因为她身体不适或是情绪不佳,恰恰相反,她感觉从未那么好过。
所有人都在向她鞠躬,她能在他们的眼中找到畏惧与慑服,他们再也不敢藐视她,欺骗她,或是在她的面前玩弄那些不上大雅之堂的小手段,现在的安芮,不单单是白塔的执政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