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沉得天色下,一列皆穿了素白衣裳的人缓缓向柳家祖坟的方向而去。胭脂披着头巾走在前面,身后便是那一方朱漆的棺材。燕子低飞,空气沉闷的紧。府中女眷皆是垂首暗暗哭泣走在后面。
忽的一阵风过,那族中长老不知谁大声喊道一声,将胭脂一惊,身子一抖。适才乐器呼呼而起,弹得都是些哀乐,将眼前的气氛越发衬得更加的肃穆。,身后的女眷便开始哇哇哇大哭起来。
胭脂才明白她应该要哭,只是眼睛干涩难受,一点眼泪都出不来。陈宣手中握着一大叠纸钱,猛地将手中的纸钱甩开,风一过便顺着风飘在了后面去了。陈宣近到身边来问道:“可好?”
她本在想其他事情,垂着头慌张往后一缩,差点踩着裙裾摔了一跤。她素性有些大大咧咧的,抬起头来慌张一笑,方知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手里。“胭脂唐突了。”她慌忙将自己的手收回过来,揣在了衣袖里。
陈宣道:“你仔细点,小心着路。”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将脸别开去。陈宣望着她有些怔忡的小脸,却是不由的微微一笑。手中馨香若存,当属的最好的时候了。
鼻尖飘过一缕熟悉的芳香,他凝神细望时方见着不远处走在前面的一幕。柳越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缰绳,手心也在不由自主的收拢了来。刘宛凝坐在身后的马车上,掀了帘子小心的问道:“王爷,为何你不进来?我想与你一起呢?”
侯叔道:“是啊,王爷,由老奴赶马就好了。这样实在是不符合规矩啊。”
“无妨,你坐着就是。”柳越头也不回,淡淡的回道。那刘宛凝放下帘子,脸皱成一团小心的问道:“侯叔,你说网页是不是生气了。宛凝说错了什么吗?”
“小姐不要想多了,没事的。王爷恐只是因为心情不好。”侯叔劝道。
“可是……可是……”她还想说上几句话,涌上心头却又是不知该要如何表达才好。她有些无助的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喃喃道:“王爷是不是真的喜欢宛凝呢?”
“那当然是。”侯叔回答道。“小姐瞧瞧在王府之中谁人可以比的过小姐的地位。就算是老奴我,也不敢比啊。”侯书打趣道。
“真的吗?”刘宛凝背过脸去,记得方才掀帘而起时柳越的神情,那是一种藏不住的悲戚之色。原来在王府之时,从未见到过。从她第一眼见着那个女人,叫做胭脂的女人。刘宛凝发现在柳越的脸上看到了不同寻常的神色。
是与她自己相处大不相同的神色。她缓缓叹气道:“一切都无所谓,我想要的必要是要掌握在我手中才行。”
入土是个十分繁复的过程。因着胭脂如今的身份地位大不相同,便是允了她排在前面跪在楚氏身后。她身量本就娇小,头上盖着一巨大的兜帽将她的脸挡去了大半。垂首听得见耳边繁复的唱音,音调拉的极其长,像是在她耳边哼唱一般。
有小厮抬着棺木从两旁的和尚中间穿堂而过,棺木是极其厚重的朱红之色,甚至还散发着一股木头好闻的香味。胭脂有些好奇的抬头张望了一番,却是见着那棺木之中躺着的柳洵已经发青的身体。
他微垂的双目呈现一种别样的死灰之色,眼白裸露在外,唇角似乎还含着一抹笑意。他就那般将胭脂望着,目光凛冽如九玄冰雪,似乎是要下一刻就要起身。
她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心下害怕竟不知如何反应。只觉心中茫然一突,手掌冰冷,地上仿若是裹着冰雪一般,身上难受的紧,下意识的反应竟是四处去搜索柳越的身影。
柳越听得那梵音也是心惊肉跳,抬了头便觉要舒服些。入眼都是垂首毕恭毕敬的女眷,却是在不远处见着胭脂的身影。她慌张的张望,似是在搜寻什么人。柳越心下觉得有些好奇,便是有些担心的望着。
她终于回了头,隔了老远将他怔怔的望着,便再也没有移开。他只绝有些微微眩晕,却又仿佛终于在黑暗中找着一丝光亮。昨日下午一别,她与他讲的如此诀别,柳月还以为此生那秀面是如何也见不着了。
他本已死心,如今在这一望中竟是有些明白过来。见她仍半蹲在原处,眸中含着一抹苦笑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楚氏却是面色凝淡的听完了那和尚们哼唱的梵音,挣扎着被身边的丫鬟扶起了身子,朝胭脂处一望唇角含着一抹愉快的笑容。
胭脂微微一愣,不知楚氏那一笑是何意。柳老爷去世,她本是伤心至极,整日以泪洗面,方才那一笑竟是有些大难已过的舒适感。
回到府中已是精疲力竭,换下一身的素缟,只着了一身里衣坐在床头发愣,忽听见窗台下有细微的响动。轻罗和墨染出门去忙了,吩咐了如果不叫便不准来打扰。那窗台下的兰草猛烈的晃动了几番,直将那窗柩上新糊上的纸也印上了一层朦胧的人影子。
“轻罗,轻罗……墨染……”依旧是无人回答。
她只觉有些好笑,心想必是那两小丫头为了逗她开心新想出的法子。她缓步上前,手中握了一幅画轴,悄悄蹲在那面窗台下。眼前一道黑影落下,还未来得及反应,腰上一紧已落入一人怀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