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本尼想起大军尚未渡过乌浒水时,自己的十名手下兴致勃勃地议论呼罗珊大道,畅想遥远的唐国。 ..而此时,他们或是倒在战场之上,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或是灰头土脸,不复有年轻人的朝气。
艾本尼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他当年跟随大军渡过乌浒水,与苏禄可汗麾下的突骑施人血战而死,是不是也曾感到过同样的绝望和无奈。
本来,若是战事顺利,艾本尼相信,胜利的狂喜,或许能让六名手下从死亡的阴影中恢复过来,成长为真正的勇士。
可是,本在河北岸轮休的六名筋疲力尽的手下,在北方忽然出现强敌时,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躯,列阵迎敌。
艾本尼心中忽然升起不详的预感,担心他们会新的朝阳。为了尽可能多地拯救手下的生命,艾本尼决定带伤参战。毕竟,自己的十人队在其他十夫长麾下,肯定难以得到充分的照顾。
艾本尼刚让手下松散开来,就见北方地平线上,跃出了数千匹骏马。马群似乎受了什么惊吓,发了疯一般撒蹄奔跑。
艾本尼深深吸了口气,握紧长矛,随时准备冲锋迎敌。
“十夫长,马上没有人!”艾本尼手下一名投矛极佳的年轻呼罗珊骑兵惊喊道。
“没有人?!”艾本尼仔细一瞧,才发现越逼越近的马群上确实没有任何人:“难道藏在马腹下?这又有何用呢?”
“松散阵型!冲上去,换短矛,射杀马群,避免阵型被冲乱!”千夫长高声吼道,将艾布?穆斯里姆的军令传递下去。
“杀!”艾本尼放下长矛,抽出短矛,驱马向前。
呼罗珊骑兵的士气还行,只是面对着一群马匹发动冲锋,多少有点滑稽。
马群的速度很快,呼罗珊骑兵和粟特轻骑也不断提速。很快,马群就进入短矛和弓箭的射程之内。
在短矛和箭雨的打击下,不少马匹纷纷倒地毙命。呼罗珊骑兵本以为马群会受到惊吓,四散而去。可发了疯的马群,却继续向前猛冲。倒地的马尸,也只是稍稍放缓一下马群的速度。
冲杀在最前面的呼罗珊骑兵发现,马匹并非单独行动,而是每五匹连在一起。
“马匹连在一起,马群后面肯定有敌人!”前排呼罗珊骑兵一边投矛,一边高呼。千夫长得知后,立刻派人向艾布?穆斯里姆汇报。
艾本尼的十人队在呼罗珊骑兵阵列中间靠前的位置。估算着距离合适后,他强忍胸口隐隐发作的疼痛,奋力掷出短矛。
艾本尼本想射杀一匹红色马匹的颈部,可他发力之时,胸口一疼,短矛偏了一点点,射中了红马的背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刺破,一股奇怪的味道四散开来。
艾本尼嗅了嗅,忽然脸色发白,急声吼道:“邪火!邪火!唐人的邪火!”
在怛罗斯城下侥幸逃脱北庭军的火攻后,艾本尼就对唐人邪火的味道格外敏感。总督身边的亲卫曾提到,唐人的邪火可能就是大食国东邻罗马人所用的罗马火,但呼罗珊骑兵还是更喜欢用邪火这个名字来称呼唐军的怪火。
艾本尼的六名手下刚开始不明白十夫长为何惊呼,但随着空气中的味道越来越浓,更多见识过邪火的呼罗珊骑兵都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
“快调头,向两边散开,给这些疯马让开通道,敌人还是要火攻!”艾本尼不待千夫长发令,就对六名手下吼道。
渡过乌浒水以来,年轻的呼罗珊骑兵对机警勇猛的艾本尼十夫长十分佩服,也养成了盲从命令的习惯。
他们刚刚开始试图调转马头,狂奔的马群已经冲入了呼罗珊骑兵松散的阵列之中。有些躲避不及的骑兵或是被马匹撞倒或是被马匹之间的绳索绊翻,白白送了性命。
艾本尼带着六名手下艰难调转马头,驱马向西奔驰之时,千夫长才反应过来,下令呼罗珊骑兵闪避疯马。
可是,不待呼罗珊骑兵完全闪开,天上的星光一暗,一大片亮点从马群后面升起,向呼罗珊骑兵射来。
“唐人的火箭!”艾本尼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大力鞭打坐骑,催促它急速向西。
火箭落下后,马群背上的猛油火立即被点燃,冒出一簇簇诡异的火舌。
在火舌的舔.吮下,更多的猛油火被点燃,火舌迅疾连成一片。
被火焰炙烤的马匹,如同发疯的猛兽,在呼罗珊骑兵阵中乱窜,将火苗洒得到处都是。
数百名陷入火海中的呼罗珊骑兵,浑身上下都是燃烧的火苗,痛苦呐喊奔跑,却无法扑灭身上的火焰。
幸好呼罗珊骑兵对火攻有所防备,阵型十分松散,尚未造成巨大损失。
北庭弓箭手下马射了两轮火箭后,就分成相隔甚远的东西两个阵列,并分别向前跨了十余步,开始用普通羽箭射杀阵型变乱的呼罗珊骑兵。
而四下躲闪火焰的呼罗珊骑兵,根本无暇对射程甚远的北庭弓箭手进行反击。
火海腾升,如同骤然点亮的巨大火炬,吸引了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
“火光!火光!北庭军来了!”卫伯玉的眼特别贼,最先发现了北方的异变。
张弓许久筋骨疲软的白孝德不像卫伯玉那般冒失。他盯着北方天,隐隐听到了厮杀声和惨叫声,才振臂高呼:“北庭军!北庭军!援军抵达了!”
封常清最为谨慎,他站在大营高处,认真观察了战场全局变化,才兴奋地吼道:“节帅,是北庭军,大食叛军的部署完全改变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