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素馨一见冬儿这番样子,心就沉了下去。眼泪默默的流过腮边,两颊冰凉一片,却不及心更冷。
春儿一推冬儿,负气似的说道:“该如何就如何,你直说,主子也好有个打算。”
陌素馨被春儿这一声叫醒了,也点头道:“冬儿,你说。”
“皇上有意让少爷回去奔丧。可朝中大臣一致说:不可纵虎归山。”
春儿跺脚,急道:“那最后呢?”
“最后?没有最后了。”冬儿摇头。她打听到的就这么多了,只听说皇上也很为难,大臣们又极力反对,好似就没有什么结果了。
陌素馨楞了楞,露出了一抹哀婉的苦笑来。是啊,没有最后了,皇上若是有心,若是信任,只一道圣旨就可放陌离回去。
可如今说没有结果,那就是有意将此事压下了。既然父亲过世都不能被放回云擎国去,那今后还有什么希望回去?她和陌离是不是就要……就要老死异乡?
想到这里,陌素馨赶紧用衣袖将脸上的泪痕拭去,又推着春儿和冬儿道:“快去给我打水洗脸,这样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你们两个也不可再提此事。”
“是,主子放心。”春儿和冬儿立刻去打水的打水,服侍陌素馨洗脸之后又重新梳妆,把脸上的泪痕和通红的眼圈都用脂粉盖住了。
才整理好,就有内侍来报:皇上祭天回来之后又去了御书房议事,让陌淑妃自行用膳,多多休息。
自从陌素馨搬到瑜庆殿以来,皇上下朝之后就会直奔这里,午膳和晚膳也大都会在这里。如今突然说不来了,陌素馨也知道皇上定然是为了何事为难,才避而不见的。
正好她也没有什么心思陪着皇上,舒了口气,叫冬儿把她的首饰盒子拿过来,从中取出一支银钗,道:“你将这个送到陌儿那去吧。”
“是。”冬儿应了一声,将那支银钗双手接过来,用绸帕包了包放在袖中,转身疾步而去。
陌离一见那支素银的发钗就是心口一疼。那钗的造型极为简单,简单到好似一根大号的银针,又像是一把缩到极为微小的利剑。这其中的意思,大概也只有他和姐姐两人能懂吧。
陌离强压下那种连呼吸都胸肺发疼的感觉,强自镇定的问道:“姐姐身子可好?”
冬儿照实答道:“主子还好,就是吃不下东西,瘦了许多。”
“那我何时方便去看看姐姐?”
“平日都是皇上同主子一起用膳的,今日皇上去了御书房议事,主子一人又不肯吃饭。不如少爷现在就去?也好劝主子多吃些。”
陌离点头:“好,我随你同去。”
这瑜庆殿比云栖阁可是大了不少,但陌淑妃有孕在身怕吵闹,所以日常服侍的宫女、内侍、嬷嬷并未增加。
陌离一踏入瑜庆殿,就感觉到一阵空凉和冷清。外面和煦的暖阳好似都不能把这略显空旷的宫殿深处照暖。
“姐姐,怎地不在外面坐,今日阳光很好。”陌离见陌素馨坐在瑜庆殿最里面,阳光斜斜的照入窗口,却也只能停在她身前几步的地方。
“日头大了晒的头晕,索性就喜欢这里的清净。”陌素馨似乎想要起身,但身子颤了颤,最终还是坐着没动。
陌离忙紧走进步上前,伸手扶住姐姐的肩膀,柔声的关切道:“是不是又不舒服?”可手一触到姐姐的肩膀,心中又是大疼:姐姐怎地瘦成这样。
陌素馨淡然一笑,将弟弟的手拿下来,示意他坐在身边,柔声道:“都好,就是吃不下东西。想起了家乡的云片糕和糯米团子。”
“又不是稀罕东西,让冬儿去厨房吩咐一声不就有了。”陌离欲叫冬儿,却被陌素馨拉住了:“这里的东西怎么是家乡的味道。哎……打从家里带来的那些东西也早就吃完了。再如何寻相似的,可滋味总是不同。”
“……”陌离闻言低下头去,大手握住了陌素馨已经细瘦无肉的小手,却找不到可以安慰的话来。
陌素馨突然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口气却硬:“陌儿,那发钗的意思,你可还记得?”
陌离点头:“记得。”
陌素馨追问:“那你有何打算?”
陌离没有回答,而是从衣袖里取出一方丝帕,递到了姐姐面前。
陌素馨一愣。但见那丝帕原本是雪白的,现在折叠的整整齐齐,但好像染了鲜红的血迹?诧异的将丝帕打开,陌素馨暗自抽气,泪水忽地涌了出来。
只见那如雪的帕子上染了一块已经干涸的血迹,但那猩红依然刺目。血迹似是掌印,可那印中竟然还有一个模糊的字,仔细辨认,竟是一个古纂写成的“陌”字。
“这是……”陌素馨的手都开始抖了。明明只是一方手帕,可双手捧着都好像难承其重。虽然有此一问,可陌素馨其实知道那是什么。
陌离的声音极其低沉:“那是月影长矛上的血拓。”
月影长矛是陌老将军用了数十年的煞刃,可上次陌离见到的只不过是一只矛尖。自古武将的兵刃从不离身,除非人已故去,才会有这断头的长矛,其意自然明了。
陌素馨也是武将之后,一见这正是父亲长矛上的拓字,也是陌家专属的标记,心中那份痛远比从冬儿口中得知消息的时候更为清晰。
陌离用衣袖轻轻把姐姐脸颊的泪痕拭去,也才明白为何姐姐要在这殿中深坐。因为这里才能表示她心中的寒痛,又不会被人轻易看到她那悲切的眼神和苦楚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