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祖娥被侍女略带怒意的唤声召回了思绪,眼神一颤回过了神。她垂眸看了看本来该握在手中却掉回了碗里的勺子,心中也如同那漾着波澜的水面无法平息。
“你在想什么呢?”
侍女蹲在了她的面前,替她擦拭着溅到衣裙上的糖水,一边擦一边抬头看着她:“这件衣裙可是你最喜欢的,这要是溅上其他洗不掉的油渍该怎么是好?”
李祖娥朝她笑着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夺过了擦拭着自己衣裙的丝布:“都说了,我已经不是小姐了,纵然如今我是孤身一人,你也当喊我一声夫人的。”
侍女还想再说着什么,李祖娥扬起更为用力刻意的笑容,阻止了她的话。
刚刚心中忽然涌上一股不安,逼得她像是没了知觉一样送了手中的汤勺。回到赵郡已经好些时日了,在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还有一种当初还未出嫁待嫁闺中的时候的感觉。只是,正因为自己能够过得这番轻松自在,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只想着****的人,心中很多的不安和担忧都接踵而来。而在这里,她连个能够说悄悄话的人都没有,因为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过去那些没有拿上台面的事情,她也不可能用这些事情去叨扰自己的父母和亲族中人,除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外,也许还会惹出一些麻烦的事情。
李祖娥清清楚楚的意识到,回到了赵郡她要装成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才会真的过的无忧无虑,而不是当可贺敦皇后。
李祖娥心中思绪万千,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房间的院落进了人。
来人似乎是非常熟悉这里的地形,光明正大的从院门走了进来,见到她就站在房门外头,脚下的脚步不由得也加快了一些。
侍女还在房中收拾着桌面上残留的糖渍,小心翼翼检查每一个角落,害怕这些甜腻的糖水会引来蚂蚁。等她检查完毕,走出房外的时候正好正面对上了来人的脸。她稍稍愣了一下,也没有过分惊慌的样子,只是对于来人的出现感到十分的莫名,一手捧着托盘,另一手远远地戳向在发怔的李祖娥的手臂。
李祖娥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向她。
侍女抿了抿唇,朝来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李祖娥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往另一边拧过了头去。
许青手上还紧紧地握住没来得及放下的马鞭。对上李祖娥像是被惊呆的表情,他将手中的马鞭一扬丢到了一边,向她走过去的步伐又快了一些。
这段时间他在路上一直马不停蹄的赶,马匹已经换了三匹,到了赵郡才微微的冷静下来。长途跋涉后身体倒没有产生任何的不适,只是发现不用再那么赶路的时候,内心一面平静下来,另一面却又开始思绪烦乱。
“许青?”
没有想到才分别没有多久的许青又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李祖娥不敢置信的皱着眉头抬步往他走过去:“你怎么……你是没有离开赵郡吗?”
许青没有想到李祖娥竟然会这样问,虽然心里有些沉重却还是勾了勾唇角。走到李祖娥的身边,他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侍女,理了理自己的思绪才郑重的开口:“夫人,有一件事情我要说给你听。”
许青的表情很恭敬,好像是过去的那些年他伺候的人一直都是李祖娥一样。
他和姜豪不一样,虽然跟在高俨身边的时间差不多,但两人的脾性却有很大的不同。许青表面看起来虽然有些吊儿郎当,但是他心中其实将很多事情都看的很重,例如过去曾经是皇后、太后的李祖娥,尽管她的年龄并不是很大,他也很尊重的对待她,即便现在的她只是一介妇人。姜豪很多时候都是只将高俨放在第一位,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在他的眼中都是些无关重要的存在,这便是他和许青最大的不同之处。
李祖娥听了这句话,脑海中立马浮现刚刚在房中不受控制送了汤勺的事情。她朝许青摇了摇手,像是示意他不要往下说,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退了几步。
察觉到李祖娥的异样,侍女将手中捧着的托盘放到了一旁的地上,走过去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表情,见她神情凝重就将目光挪向了许青。
许青看着有些失神的李祖娥,有些苦恼的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李祖娥捂住自己的胸口,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许青的话虽然还没有说出口,但她已经感觉到了他要说的事情是和谁有关系的。回到赵郡这么久,即便家里的人还把她当成小姐一样伺候着,她也不会忘记自己曾经身为人母的事情,更不会忘记曾经在自己身边待过的孩子。她已经看着好些个孩子从自己的身边离开,如果这个时候再来给她一次打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样的心力再去装聋作哑个几年以淡忘这些事情。
许青知道这件事情肯定要说,但他也不是十分的着急。
从长安到赵郡,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姜豪不会放着小怜的尸首发臭,只为等着李祖娥回去。不管李祖娥什么时候去将小怜的骨灰带回来,姜豪也会依照规矩先将小怜火化,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才会将小怜交到她最后的归宿手中。
在离开长安之前,姜豪就在他的耳边说过,说小怜这一生只有短短的二十年,却一直都在颠沛流离。从小时候的丧母开始,这往后的事情都是沉重的。她没有过过真正好的日子,每一天都背负着什么沉重地压力或是心情去度过。在妙胜寺的时候她要担心会不会被胡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