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朝歌城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澹泊书局二楼,铁勒木平躺在地上,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双臂上。
星星点点的烛火,像极了漫天繁星,明亮而耀眼。
一旁的案几上,放了些米酒和饭食,铁勒木使劲嗅了嗅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酒香,轻轻的说了句,“这等寡淡如水的酒,竟也敢端上来献丑。”
说完这句话,铁勒木感到十分疲惫,眼皮逐渐沉重,仿佛下一瞬,就要进入香甜的梦乡中,但他的神思仍旧清明,他在想,叶流云临走时说的话。
“二皇子殿下,我奉劝你一句,如果你没有消除大妃疑虑的办法,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大胤,躲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了此残生,也好过拖累了我。”
是自己想的太简单,还是叶流云将人性想的太过复杂?
铁勒木闭上眼,再睁开,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晚间的风,凉爽宜人,可他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铁勒木问自己,如果是他,在那样的情况下,还会敞开心扉,对待别人吗?
铁勒木摇摇头,手臂有些麻木,但此时的他,显然没有察觉。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身为皇族,血脉亲情,寡淡的好似溪中的清泉,利益和生命,才是首要保全的。
铁勒木想到此处,翻身坐起,他端起案几上的米酒,一饮而尽,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残酒,苦笑一声。
随即,黑夜中,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你真的要送铁勒木回鞑靼?”一墙之隔的院中,叶缺往香炉中放了一块上好的安眠香,不满的说道。
“送,自然是要送的。”叶流云理了理床上柔软的被褥,“你瞧他那阵仗,要是咱们不送,难道留他一直在书局里常住吗?我可担不起这样的风险。”
“咱们不仅要送,速度还要快,这两天,就要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出来,等出了朝歌,便全凭他的造化去吧。”
“小姐觉得,铁勒木能成事?”叶缺盖上香炉盖子,问道。
“成事倒不好说,我没见过大皇子哈丹,不好下定论。只不过,铁勒木即便不能成事,性命却是无忧,是咸鱼翻身,还是就此一蹶不振,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叶流云捂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夜已深,该入眠了。
“你可别小看那位大妃,她可是个厉害人物。”
“不过是运气好,顺利继承了祖上的基业,哪里比的上小姐你。”叶缺不满的说道,似乎觉得,叶流云给予这位大妃如此之高的评价,实在是谬赞了。
“要不是她有一个好父亲,替她奠定了如今的基业,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叶流云摇摇头,叹息道,“你又犯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怎么,瞧不起女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姐,小姐也很厉害啊。”叶缺忙不迭的解释道,一脸的尴尬。
“叶缺,你要记住,绝对的运气,就是对实力最好的诠释。”叶流云很有耐心的,看着叶缺说道,“大妃有三位兄长,两位弟弟,而他的父亲,曾是草原上最具实力的部落长,她能从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得到父亲的青睐,本身就是实力的证明。”
“鞑靼是一个很奇怪的国家,他们对一切强于自己的事物,心存敬畏,却对弱者,没有必要的怜悯。女子的地位,向来是两极分化的,有像大妃一样强悍尊贵的女子,也有受人轻视,被压迫的直不起腰的女人。”
“你想知道,大妃的兄弟们,如今都在哪里吗?”叶流云眨眨眼睛,故作神秘的问道。
“死了?”叶缺不假思索的答道,看叶流云神色不对,立刻说道,“被圈禁了?”
“都不是?”叶缺摸摸头,憨憨的笑了笑,说道,“总不会还好好的活着吧。”
叶流云拍了拍手,赞道,“终于答对了,他们不仅好好的活着,甚至还保有一定的军权。当然,大妃对他们手中的兵士,有绝对的控制力。”
“天啊,大妃是怎么做到的?”叶缺情不自禁的惊呼一声,由衷的赞叹道,“现在我相信,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了。”
“所以,你想到对付大妃的办法了吗?”叶流云深深的看了叶缺一眼,不知是安眠香的效用太快,还是已经太晚了,她感到有些困了,正准备结束此次谈话。
叶缺低着头,不敢说话,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叶流云。叶缺看到,她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但他知道,她已经对他很不满了。
许是太过害怕的缘故,叶缺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急中生智,他很快的说道,“以情动之。”
叶流云终于笑了笑,挥了挥手,赞赏的说道,“时候不早了,赶紧去睡吧。”
叶缺答应一声,笑嘻嘻的关了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咚的一声,倒在床上。
被子很松软,依稀能闻到一股熏香的香味,叶缺将自己整个人埋进被子里,用脸蹭了蹭,满足的笑了。
相比起叶缺的轻松,身处澹泊书局二楼的铁勒木,就显得十分的凄惨了。
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严厉、铁血、不讲情面,这样的人,想要说服她,让她相信自己,谈何容易。
总不能杀了她吧?
铁勒木叹息了一声,似乎透过朦胧的月色,望见了鞑靼那一望无际的草原,望见了,正发生在草原上,一幕接着一幕的纷争。
杀了她,他就不是大妃的儿子了,他更没有从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