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就陪着他,他钓鱼的时候,我在边上看着;他编竹篮的时候,我就在一旁帮他递竹条。我们在一起聊了很多话题,我还请他吃我亲手做的竹筒饭和酸汤鱼。”
“我问了他很多事情,中原的繁华、江南的烟雨、塞北的长城还有西域的大漠,那时候我对南疆以外的事情都充满好奇,可是又不能亲眼见到,只能靠别人的一点道听途说,交织自己的想象。而他却亲身游历了宇内海外,五洲诸国无数地方。他不厌其烦地给我讲述那些美丽的景致,还有一些奇闻异事,风土人情。我完全被他的语言迷住了,忍不住就问他,能不能带我去中原,看看洛阳的牡丹花开。”
“我们苗家女子素来大方,我这话出口,其实就等于向他表示了心意。他当时听了以后,很是惊愕,看了我半天,确定我不是在说笑,就一直沉默了。”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云朵满怀期盼地坐在边上,出言催促。
“很久以后,他看了看北方的天空,低下头,很温柔地跟我说,他要出一趟远门,如果,他还能回来的话,那么,就会带我一起走。”
“就这么一句?”云朵大失所望,忍不住抱怨。卓玛无限惆怅地说道:“他丢给我这句话以后,就继续去编他的竹篮,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意,懊恼地回家了。第二天,他突然跑来找我爹,问了很多关于黑苗族和寒玉塔的事情,我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他听了以后,沉默半晌,拉着我的手就去了后山的竹林。那是他第一次拉我的手,我那时候很紧张,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到了地方以后,出乎我的意料,他开始教我怎么削竹子,怎么编织竹篮,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最后他告诉我,我们族人手上的涅盘卷,很多注解都是错误的。”
“我那时候似懂非懂的,只是点头。他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我不懂,于是耐心地给我解释,哪里哪里有不对,哪里哪里把主次弄反了,最后跟我说,其实他刚才教我编竹篮的道理,跟修行有很多共通之处。要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修行才会一片坦途。”
“他在凤凰寨又呆了三天,三天以后,他就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他走了以后,我经常一个人去后山,去他教我编篮子的竹林,仔细地回忆他说的每一句话。一个月的时间里,我豁然开朗,明白了他所说的精义所在。”
“那时候我姑姑为了镇守寒玉塔,心力交瘁,我不忍心再看她继续衰老下去。当时我领悟了他教会我的口诀,打算练成涅盘卷以后,就去把姑姑替回来。这时候,族里古长老的儿子雅克来我家提亲。”
乌汉惊道:“雅克?那不是——”卓玛点头:“不错,就是那个雅克,三百年前的时候,他还是我白苗族的勇士,在我偷学涅盘卷以前,我跟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乌汉难以置信:“那他怎么会变成黑苗人的大巫师?”卓玛叹道:“我也没料到,他会变成这幅模样。本来我跟他的感情一直很好,但是我从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只是当做从小一起的玩伴。我生病以后,他发了疯一样到处找人医治我,但是找来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当我爹传讯苗疆,谁能救我,就可以做苗寨的女婿以后,他跟我爹大吵了一架,之后就离开了苗寨,不知所踪。”
“胜衣来了以后,我完全把雅克给忘记了,心里眼里就只有胜衣一个人。没想到胜衣走了以后,他却突然回了凤凰寨,还派人来找我爹提亲。”
“我爹问我的意思,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管我有没有遇到胜衣,我都不可能跟他在一起,我从来就没有把和他之间的关系当做男女之情,可惜,他并不这么想。”卓玛脸色哀伤,思绪一下子飞回到三百年前,那个天气阴沉的下午。
雅克怒容满面地走进卓玛住的小院,低着嗓子问她:“为什么要拒绝我,我们从小就在一起长大,我一直那么喜欢你,为了治好你的病,我走遍了整个苗疆,还深入十万大山,九死一生。你怎么可以拒绝我,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的一片真心。”
卓玛站起身来,茫然地看着雅克,不知所措。她一直当眼前的这个青年是玩伴,是哥哥,可从没想过要和这个人白头到老。对于眼前人的质问,她只能沉默以对。
看她一直抿着嘴,不肯说话,雅克忽然嘿嘿冷笑:“我知道了,你不就是想着那个中原来的汉人吗?他人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你还是想着他。不过可惜啊,他不可能再回来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卓玛听他的口气不对,有些诧异地问他:“你怎么肯定他回不来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告诉我,求求你,你快点告诉我。”
雅克冷着脸不说话,只是狠狠地盯着卓玛。过了半晌,他忽然叹口气,脸上显出几分柔情:“你就真的这么喜欢他,就算他再也不回来,都不后悔?”
卓玛抬起头来,无畏地跟雅克对视,语气坚决:“我不后悔。”
雅克脸色骤然一变,声音如同寒冷刺骨的严冰:“好,希望你记住今天说过的话。”他没有回答卓玛的疑问,转身走出院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七天以后的深夜,凤凰寨白苗一族最出色的勇士雅克,偷偷潜入了火焰谷里的寒玉塔,没有人知道他在塔里发生了什么。只是远远地听到一声惊呼,当乌元带着白苗族人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寒玉塔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