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渏墨端坐在赌桌的一侧,看着那个少年面前的银钱高高摞起,脸色丝毫不变。他的手不算白皙,却很干净,手指修长而匀称。现在这双手正紧握着骰盅,高高举起,在空中随意的摇晃几下,随即将骰盅扣在桌面上,揭开骰钟。不出意外地,人们又看到了三个六,这是豹子,通杀的好牌。
庄家无奈的取出银子,赔给这位手气好到逆天的客人。此时从赌坊内堂出来一位青衣小厮,不声不响地就走到了凤渏墨这一桌。这小厮先跟庄家使了个眼色,随即转向少年这一边,很隐晦地递给他一摞银票,同时在他耳边低语:“尊驾已经赢了这许多银两,还请见好就收,留一分颜面日后也好相见。”
这就是赌坊的应对手段了,无论赌坊幕后有多心狠手黑,在明面上,只要赌坊找不出客人出千使诈的马脚,那客人无论在赌坊赢了多少银钱,赌坊也得拿出来赔付。对于一些赌技高超无迹可寻的客人,赌坊还要送上一笔银钱,请对方见好就收。不管事后赌坊怎么找后账,怎么挽回损失,明面上的信誉必须维持,这是赌坊赚钱的根基,如果赌坊当面赖账,摆明车马要以大欺小,就是坏了规矩,以后自然不会有客人光顾。
少年伸手推开那摞银票,他没有说话,但是满脸不屑的表情已经昭然若揭。那小厮脸色一变,以目示意,只见内堂门口处那几个壮汉卷起袖子,推开人群,大步走过来。
围观的赌徒见状赶紧走开,生怕惹祸上身。刹那间凤渏墨所在的赌桌已经被团团围住,那为首的壮汉面白无须,全身骨骼咯吱作响,一看就知道练的是通背拳一类的功夫,紧跟在后的就是那一脸焦躁的刀疤脸,右手紧握在腰间的刀柄上,显然是用刀的好手。
这是赌坊见他不买账,不得已之下只好来硬的,虽然会损伤赌坊名誉,但是赌坊不是善堂,不可能一直给他赢下去。至于对信誉的损害,只能等日后慢慢弥补了。
刀疤脸显然脾气比较暴躁,上来就拔出腰刀,重重地拍在赌桌上。“臭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弄得大家都不好收场。”
少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看,摆明了不肯就范。
那刀疤脸见状,就如点着的炮仗,当下就发作了。光天化日之下,他不敢杀人,只是用刀背在桌子边上一敲,敲下一块桌角来。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少年没有答话,只是竖起两根手指,快捷无伦地插向桌面,顿时在上面插出两根深深的孔洞。那刀疤脸吸了口冷气,不敢多说,退到为首之人背后。
那面白无须的汉子见状,知道不能善了,又见少年指力惊人,心中暗叹。但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也唯有拉开架势,做了个起手式,这就是打个招呼,表示我要动手了。跟着一步跨到少年身前,挥拳直击,拳风直扑少年门面。
少年依旧端坐,不闪不避,只是举起左掌,架住对方拳头,掌力轻吐,那人如遭雷噬,向后扑出,半边身子酸麻不已。
其他打手见状大吃一惊,望向少年的脸色如同活见剑人一般。原来这白脸汉子叫谭应手,是通臂拳名家,有个诨号叫托塔天王,意思是说他力大无穷。他这一拳换做普通人来接,能将对方击出两丈开外,却身上无伤,只是半年以后,暗劲才发作,轻则卧床不起,重则呕血身亡。他见凤渏墨指力惊人,这一拳已经用上十成力道,但是对方硬招硬架,只一合就把他击飞出去,可见对方武功深不可测。
其实少年武功之强已经是人间绝顶,区区一个赌坊打手,武功再好也不放在他眼里。他见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这才站起身来,拱手道:“几位兄台得罪,在下此来不为银钱,也不为扬名立万,我只是想请贵坊的东家一见。”
谭应手还未答话,那青衣小厮已经一脸不耐的表情:“想见我们老爷,你算什么东西,别以为会几手拳脚就是个人物。我们老爷在天水城可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到的。”他转身又数落起谭应手这几个打手:“平时一个个大吹法螺,说自己如何如何了得,用你们的时候一个照面都撑不下来,一群饭桶。”
谭应手脸色通红,如同猪肝一般,眼中流露出愤恨的表情。他是西北名宿,在城中素有名望,却要忍受一个下人呼来喝去。但他知道这小厮深得东家宠爱,而这至尊赌坊的背后东家,更是跺跺脚都能让西北震动的大人物,绝非自己一介武夫能得罪。
那小厮还在絮絮叨叨,少年已经不耐烦他说三道四,身形一晃,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经出现在小厮身前,轻舒猿臂,在那小厮后脑拂过,随即抓着对方衣领将对方整个人拎起来。
那小厮正说得口沫横飞,得意洋洋,就觉得自己全身一软,双脚突然离地悬空,不禁吓得魂飞魄散。他本来没什么本事,只靠着长得俊俏又善见风使舵,此时命悬人手,却兀自嘴硬,破口怒骂,又害怕少年真地伤他,不免有些色厉内荏。
少年催动掌力,那小厮浑身如同被无数小虫啃噬一般,顿时杀猪似地嚎叫,这才知道厉害,连声求饶:“英雄饶命,饶命。”
眼见那小厮如此不堪,那刀疤脸看不下去了:“唐吉,你这孬种,平时仗着东家宠爱就作威作福,如今又在这里丢人现眼。我廖熊生自命好汉,居然给你这种小人呼来喝去。”他解下身上一块腰牌,丢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