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这话,眸中泪光顿时隐隐闪烁,却是低头暗暗沉吟不已,几乎将双唇都咬得滴出血来。
“师兄,您要切加小心啊!陛下对待夫妻结发之情尚且如此凉薄,于君臣之交、骨肉之义更是全无章法不足为恃……当年他在寻求师兄您帮他登上嗣位的艰危关头,装得比周文王还要礼贤下士!没想到他一旦登基掌权之后,就换了另外一副面孔!不过,现在细细想来也没什么奇怪的,他本就是为贪权夺利而生,自然也就习惯了为保权护位而不择手段、机关算尽……曹彰将军其实早就遵从先皇之命归顺于他了,他还是不放心,直到将他这个耿直豪爽的二弟亲手毒死才罢手;三公子曹植若不是有卞太后为他苦苦求情,只怕也难逃陛下的毒手!师兄,您与他相处,须要多加小心啊!”
待得方莹的话讲完之后,司马懿才慢慢开口了,他的声音在晚风中显得十分坚硬:“师妹不必过虑——懿自有方法让曹丕退避三舍,不敢加害的!哼!想当年曹操对懿是何等的忌惮?!他尚且奈何不得懿,又何况区区一个曹丕乎?”
方莹听了他这番自信满满的话,方才渐渐平静下来。她倚着窗栏静立了片刻,款款言道:“司马师兄……莹今日秘密约会于您,是有要事相商。莹亲受甄姐临终嘱托,要求莹代她照护她的儿子平原王曹叡、女儿东乡公主曹妍……如今郭贵嫔那贱人在宫中极力挑唆陛下废长立幼,企图令平原王不得入继大统,另立徐贵人所生的六岁幼子元城王曹礼为储君,为她日后‘垂帘摄政’作好铺垫……”
“这是她痴心妄想!”司马懿冷冷而笑,“平原王曹叡如今年近弱冠,正可担负社稷重器,岂是区区一个郭氏便可阻挠他入继大统的?眼下正是兵戈交争之乱世,朝野上下俱知宜立长嗣以镇四海,此乃人心所向、大势所趋——便是陛下自己亦难违逆!陛下若立幼子曹礼为嗣,岂不是甘愿将万里江山拱手让给刘备、孙权乎?此等至愚至拙之事,陛下决不会贸然为之!师妹尽可恬然高枕无忧,平原王必无易储之患!”
“虽说人心大势的趋向对叡儿他确实有利,但莹还是忍不住很为他担心哪!师兄,您有什么立竿见影,绵密细致的锦囊妙计授予平原王吗?”
司马懿沉思了一会儿,肃然正视着方莹,徐徐而道:“微臣唯有短短数语请师妹务必转告平原王——‘莫交外臣、莫议时事、潜结内党、恭行子道’。切记!切记!”
方莹听罢,在心底细细思忖起来:“莫交外臣、莫议时事、恭行子道”这三句话都好理解——曹丕当年自己就是依靠私交外臣、广树朋党、蓄养羽翼、伪装孝顺而夺嗣成功的。那么,反过来,曹丕必定会对平原王曹叡背着他暗植外廷羽翼的举动格外敏感多疑——万一曹叡日后因担忧易储之患而“病急乱投医”,周章失措之际去乱交外臣以自保,则必会适得其反,弊莫大焉!只不过,司马懿所教的这“潜结内党”又究竟是何含义呢?于是,她开口问道:“司马师兄,您这‘潜结内党’指的是……”
司马懿双目微微垂帘,精芒内敛,语气淡淡地说道:“本座建议平原王‘莫交外臣、莫议时事’,其背后的蕴意是指本座与钟大夫、王司空、陈令君等台阁外臣自会为平原王的储位稳定而奔走效劳,不需平原王前来联络。这是我等身为社稷之臣的职责所在,只要平原王心里有数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