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我睡眼惺忪的抬头时,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人呢?
我急忙起身往外走,刚刚出了内室的大门,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攀在桌子边上坐着,桌上放着一些糕点果饼,他拿着大块大块的往嘴里塞。
一看到我,他像是有些害羞,急忙站起来,想要说话,又呛得满脸通红:“夫——夫人,我——”
看到他安然无恙我就松了口气,急忙走过去,他已经噎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我便倒了杯茶递给他,伸手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没事,慢慢吃,别噎着。”
他喝了茶,这才咽下那一口糕饼,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不起夫人,我,我饿了,看到这里有吃的,我就——”
我笑了笑,其实也该怪我,他这几天在宫里一定是东躲西藏,哪里弄得到什么吃的,昨天晚上救下他的时候只怕就饿坏了,我却一点都没有想到,就这么让他空着肚子睡觉,也难怪馋成这样。
想来我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却一点也不细心,因为我根本没有时间好好的照顾我的慕风,也完全没有尽到一点母亲的责任,这样想来,更是心酸。
于是,我温柔的对李延说道:“肚子饿了不能光吃这些,我让他们送些饭菜来。”
说完,我便要推门出去,却听见李延在身后轻轻的叫我:“夫人。”
“嗯?”
我回头,看着这个小小的身影站在桌边,嘴角还留着一点食物的残渣,一双眼睛澄清而明亮的看着我:“请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啊?”
“……”我淡淡一笑:“我的夫君姓楚,我和你一样,也是个失去了亲人的人。”
李延眨了眨眼睛,朝着我一拜:“谢谢你,楚夫人。”
从这一天开始,李延便一直留在了延福殿。
虽然只有七八岁的年纪,这个孩子倒是比同龄人显得更聪明机警,尤其在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之后,他显得很谨慎,也很小心。从来不轻易踏出大殿,甚至连大门也不轻易地出,每天就陪在我身边,听我抚琴,看我作画,有的时候也会缠着我讲一些风土人情和故事来听。
身边多了一个孩子要照顾,当然比一个人的时候更累,我却觉得要好受一些。
往事不可追,他的父亲已经过世,我只能在他身上弥补对于李俊的遗憾,也因为要照顾他,反而心灵上有了一丝寄托,倒也不觉得日子难捱。
只是,大概那天夜里趴在他床边睡觉的时候着了凉,没过几天我便病倒了。
这些年来我的身上一直是伤病不断,前些日子在白虎国和鬼谷产子已经是伤了元气,虽然在行且思静养了一段日子,到底是长贫难顾,御医给开了几帖方子煎来吃了,头疼刚刚好一些,又开始发烧,烧好容易退了,胃口却也被那些黑泥一样的汤药搞坏了。
整个人就好像一张破损的网,怎么补,也补不好了。
幸好身边还有李延,他倒是很体贴的为我端茶倒水,像是个真正的儿子,让我在病中却也有了一点安慰。
只是,不管怎么病,怎么安慰,时间终究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虽然我不知道那一夜的彗星的出现带来了江山易姓的凶兆,但百姓中却是传得沸沸扬扬,南宫煜把持朝政,皇帝数月未曾登殿临朝,这样的事在青龙国是第一次发生,却不知道会给他们的将来带来多大的震撼。
我在这样的风雨飘摇中,哄着李延上床睡觉,在一旁轻轻的给他打扇,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慢慢的走近,最后停在了门口。
一抬头,就看到南宫站在那里,一双深黑的眼睛隐藏在珠帘的后面。
我起身放下了床帏,看着里面的李延呼呼大睡的样子,这才慢慢的走到外面,却并没有出去,只是隔着一层珠帘看着南宫:“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
我笑了笑:“放心,明天就是你们南宫家的大日子了,今夜九门一定是严加防守,我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怎么跑得掉呢?”
“……”他被我抢白,却仍旧一言不发,珠帘晃动,烛光摇曳,可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却一点光都没有,还是那么深深的看着我:“明天,你就要走了,来看看你。”
这个“走”字,他说得很重。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奇怪。
或许,因为明天是他的大日子吧,当一个人面对突如其来的至高无上的权利,总是会迷茫,会无助,会在仓惶中显出一种人性的弱点,连我在今夜,似乎也能感到身体里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着。
我让自己平静下来,笑了笑:“你放心,我答应过,只要你放了他们,我就一定会拿出永嘉玉玺。得到了这个天下,对你们来说,也是夙愿得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