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韵站在门口,低着头。
沈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件事是你自己答应下来的,做不到,到时候你就要出沈家大门,神仙也救不了你!”
杜文敬托付给矿场招工的事,杨靖安自然不会自己出面,而是交给了甡茂永的二掌柜乔福年。乔福年年纪和杨靖安仿佛,薄嘴唇,细长眼,能说会道,是他最信任的手下。虽然两人已有默契,杨靖安还是嘱咐了一句:“记着,这件事要尽量保密,不能让外人知道。”
乔福年第二天便来回话:“大管家,找到人了。我一个结拜兄弟,和之前在青口干活的余天武是邻居,我昨天晚上去吃满月酒,和他说起这事,听他说,余天武对咱们东家是一肚子怨气,好好地给撵了回来,一家老小都要揭不开锅了,恨不得马上找到活干。”
杨靖安虽心有余悸,无奈杜文敬催得太急,只好一咬牙说:“好,那就去找他,告诉他,还当工头,工钱加三成。让他好好干。”
文清韵放话要收回青口矿场的事,十天里已在海州街知巷闻。这不再是她一家的事,成了海州城人人瞩目的大事。有人还嫌不够热闹,居然开盘放赌,看好文清韵的少之又少,押注在杜文敬身上的占了十之七八。
有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文清韵的一举一动不能不格外小心。早上沈云沛告诉她,余天武去了青口,是杜文敬重金礼聘,借口说因为要修墓地,得找一个懂地理的师傅来踩踏踩踏,余天武恰好懂得那么一点风水八卦,也正好趁此机会,去查找些证据。
一连几天,余天武一点消息也没有。文清韵等不下去,请示了沈云沛,要亲自去一趟青口。沈云沛思虑再三,毕竟刚刚嫁过来的媳妇出门不成体统,见文清韵又那么坚持,只好要杨靖安带着她和沈孝儒一同前往,多带几个老成熟门熟路的家人,早去早回。
只见青口矿场四处都有一身黑衣人在把守,文清韵和沈孝儒坐在车里,看不出什么究竟来,更别想靠近矿场。找不到余天武,就没有杜文敬经营矿场的证据,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耽搁了大半天,文清韵还是一无所获,沈孝儒却等不耐烦了,荒郊野地,太阳炙烤,连口茶都喝不到,空气中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浑浊味道,像什么东西腐烂了似的。他不住口地抱怨,文清韵不顾杨靖安阻拦,执意下车,要亲自去看个明白。杨靖安只好叫两个家人陪着,务必要保护好大少奶奶的安全。
文清韵带着两个下人朝相反方向走去,寻找那股味道的来源,走了大概半里地,她看见小山包下几栋茅草屋,味道就是从那里面散发出来的。茅草屋前头也有一个黑衣男人,正百无聊赖地抠着脚趾。文清韵躲在路边树后面,想着要如何接近才不会被发现,却看见一个大脚女人正担了一担子菜往那边走,她从树后面走出来,把大脚女人拦住。那女人吓了一跳,等看清是个眉清目秀的媳妇和两个仆人模样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你是谁?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赶紧回去吧,等会儿人回来,怕你想走都走不了了。”大脚女人心直口快,掂了掂担子,又要赶路。
没等她说完话,茅屋前的黑衣人已经看见了她们,大声吆喝着往这边来。
文清韵知道事有凶险,可惜已经来不及,来路上多了几条人影,一样吆喝着过来。仆人胆子小,比她还要不知所措,正慌乱的工夫,杨靖安从小路钻了出来:“少奶奶,跟我走!”几个人在树林里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甩脱了黑衣人,文清韵已经累得再也走不动了。
“杨管家,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文清韵捂着胸口问,她想起刚才那个大脚女人,有点担心了。他们不会为难她吧?
杨靖安四下看着,小声说:“我看像是青帮的人。大少奶奶,咱们得赶紧走,晚了恐怕真的走不了了。”
“不行,我要回去看看。”文清韵强忍着站起来,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那个女人已经出事了似的。杨靖安一万个无奈也只好跟在后面,兜兜转转,到了茅草屋后面。
一直走在前面的文清韵忽然停住了,惊愕地瞪大眼睛,她不敢相信眼前树上吊着的就是刚刚和她说话的女人,不敢相信生和死原来只有这么短的距离。
因为她刚才和她说了几句话,害她丢了性命?
回去的路上,文清韵没有说一句话,看着车窗外越来越浓的夜色,心里也是一片漆黑。恐惧已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她开始后悔这个赌约。这件事过了很多年,有人在青口海边的岩石底下发现了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竟然是失踪了的余天武。
“文敬兄,佩服啊。你没看见我们大少奶奶吓得那副样子,虽然她还没开口,但我能看得出来,她搞不出什么花样了。只等时候一到,收拾包袱走人。可惜我们夫人不知道,不然她一定会重重谢你。”
“小小一个文清韵,跟我斗?那个余天武一露面,我就知道他想玩什么花样,在我面前使这种阴招,不去打听打听,我是使阴招的祖宗!我随便动动小手指头,就让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杜文敬毫不掩饰他的不屑一顾。
在青口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来不及做就被吓醒的噩梦,盘旋在文清韵心头,睁眼闭眼看见的都是那大脚女人。文清韵再也不提矿场,好像那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每天早上醒来给沈云沛和沈夫人请安之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