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着望远镜,向四周的水面观察。几根酷似莲蓬的水植,不知从多深的河底钻出,开始平铺着生长大圆的绿叶子。河水仿佛正在加温,一丝丝的白雾水汽,不断从水草茂密的地方升起。
“噗通,噗通。”扁长的龙鱼和宽嘴小眼儿的鲶鱼,时不时跃出水面,犹如抗议大船,堵占了它们游玩的空间。一大片蓝如水晶的蜻蜓,时而踩上水面高翘的莲蓬头,时而又警觉的飞开,提防自己成为龙鱼的食物。
我见四周恢复了往日的景象,食物链也像冷却下来,便给芦雅信号,让她推杆儿提起船头位置的锚链。
“嗡嗡嗡,嘎嘎嘎,哗哗哗。”随着甲板下的发动机噪起,沉重的锚链开始收缩,缓慢而富蛮力的拖动大船,使之移动到与锚头垂直的位置,利于直线出水。
上游滚落下来的杂物,多是巨石和冲倒的大树,船头吃水逐渐加深,可见锚头上钩挂的重力很大。漆黑的锚链,绷紧在水中抖动不停,犹如河底巨型章鱼扒上的一条须爪,使劲把船头往水里按。
我急忙扯三下绳子,示意芦雅停止起锚,然后急速抛锚,再缓缓提高锚链,到卡住的位置再急速抛锚。如此反复大半个时辰,使钩抓在锚头的大体积杂物有所脱落。
最后,听着鉄链嘣嘣嘎嘎的收缩声,我略有把握的小堵了一把,没喊芦雅停手。船头的锚头,凭着我几分小运气和经验,总算将甩不掉的重量钩断,完全收了回来。
可是,用同样的方法,却始终提不起船尾的锚头,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上流冲刷下的杂物,在尾部锚链钩挂不住时,才有可能钩挂到船头锚链。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起锚的发动机一旦憋烧掉,大船会像奴隶一样,被河床永远牵在手中。这种情况一出现,刚才脸上洋溢着欢悦的女人们,又陷入沉默的恐慌。
船尾锚头无法顺利提起,这比甲板上晾晒的食物被抢去一半还令人恐慌。面对这种困难,因为枪派不上用场,计谋也派不上用场,一种实打实的困难,一种实打实的危险。锚钩挂在深水中了,只有下水去察看,才有收回锚头的可能,若不下水去,永远别想大船移动。
可眼下的河水,不是游泳池,我不能只考虑深浅的问题。河水中能看到的和已经看到的,就有瞬间致人死亡的鳄鱼、食人鱼群;而那些肉眼看不到以及还没有看到的危险,无从得知。唯一获知的办法,就只能用我自己的肉身下去试。
带枪下水很不理智,毕竟这批军火里,没有俄罗斯研制的水下步枪。普通枪下水,一是异物进入枪管导致弹道歪斜;二是水压、潮湿容易使子弹出现哑弹。真有危险靠近,一旦枪不能良好射杀目标,就来不及反应其它,还不如握把尖刀在手里实用。
我让芦雅和伊凉,去舱里找潜泳的水镜,最好能找到专用的潜水服,这样既可在水下多待些时间,尽快清理干净锚头,还可以预防水蛭毒虫的叮咬。
所有女人都动员起来,在大舱的每个角落翻找。我也没敢闲着,找来以前砸鳄鱼头的钢棍,将两把二十五公分长的崭新匕首,用钳子和粗铁丝狠狠绑在两端,制成双头铁矛,便于前捅后刺。
比起在大泥淖第一次刺杀鳄鱼时,使用木杆、鞋带、匕首绑成的武器强得多。因为钢棍本身的重量和密度,会增大刀尖的破坏力。
由于钢棍近乎三米长,水下搏斗时,对付近身猛兽蹩脚,我也把自己腿上两把旧匕首,更换成崭新的瑞士钢刀。万一被鳄鱼之类的咬住,就拔出更尖锐的匕首和它拼命,吃我的代价就得丧命。
除了一个简易的黑色潜水镜,女人们什么也没找到。这不由另我的心头又是一沉,自己的肉身,伤痕累累,而且是最近两天刚结疤,三四十米深的河底,像从十层楼顶到地面的距离。万一水压过大,迫使新疤裂开,溢出的鲜血便如鱼钩上的蚯蚓,即刻引来鱼群撕咬。
我戴上找来的潜水镜,把头塞到盛满水的木桶,测试了一下可视度以及密封程度。能有这个东西,对眼前处境来讲,是相当不错了。河水表面瞅着青绿明澈,但往深了看,那冥冥中的幽色,着实令要下到河底的人恐惧。
此时的阳光,是一天中光线最强的时刻,要下水就得抓紧时间,到了二十米深的地方,伸手能否看清五指,只能下去之后才有答案。
三根四百米长的绳子,做桅杆用去两根半,剩下的半根,我绑在了自己身上。下水之前,我告诉甲板上的女人们,若是水下出现异常,我会猛抽三下绳子,这时儿你们要不顾一切,拉着绳往甲板另一头跑,将我以最快的速度提升到河面上。
交代完一切,每个女人都惊惧万分。她们知道,一但我有什么意外,归家的路变消失在黑暗中。她们也知道,我不下水,大船就永远移动不了。
我依然赤裸着上身,把裤子挽到膝盖,再用鞋带勒紧。军靴也穿不得,到了河底,它会像两个铅砣。没经验的人,在这里下水,总是担心裸露皮肤,所以尽量穿些衣物。
其实,那才是最要命的,衣服不仅吃水加重负担,更易被水下杂物挂住。会不会被毒虫咬中,要看运气;能不能从鳄鱼嘴巴上逃命,要看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