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斋书房里,陆澄摩挲着手边的那杯热茶,出神的看着碧绿色的茶汤里漂浮着的茶针,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上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陆澄回过神来,起身上前开了门。
一身鹅黄色袄裙的陆樱站在门外,脸色平静,只眉宇间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后怕。
“爹爹,我回来了……”
女孩儿的声音中有些惊险过后看见亲人的委屈哽咽,甚至还能感受到一丝丝惴惴不安,似是生怕被人误解一般。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陆澄扯开嘴角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很是慈爱的笑容。
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示意她进来说话,陆澄甚至亲手斟了碗热茶递到了她手里。
陆樱瞬间泪流不止。
一个人步履匆匆的走在热闹的夜市里,她的心却有些深不见底的惶恐。
女扮男装出了门,继而消失不见,虽说只有几个时辰,可传出去也有些耸人听闻,她不知道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父亲失望的眼神,嫡母凉薄的面孔,还是祖母无奈的叹息?
而往后,她是会被勒令面壁思过再不许出门,还是身后一时一刻再也不许离人?
所有的担心,所有的惶恐不安,在听到父亲那句“回来就好”之后烟消云散,陆樱从未像此刻这样庆幸过。
几口热茶下肚,陆樱才觉得冰冷了一整日的身子渐渐的暖了起来。
“昌平郡主没把你怎么样吧?”
耳边,传来了陆澄的问话声。
陆樱下意识的一惊,旋即想到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查到什么易如反掌,便神色如常的点了点头。
迟疑了一会儿,陆樱将事情的始末讲了一遍。
从被掳到被关在柴房里,从老鼠咬断绳索到昌平郡主的出现,从她恶狠狠的威胁,再到那乞丐的步步紧逼,陆樱一字一句,说的极为缓慢。
脑海中,一个个场景慢镜头一般的回放着,陆樱紧攥着茶碗,白皙的手背上,露出了一条条浅紫色的筋络,在明亮的灯烛光芒下,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陆澄本以为,这只是昌平郡主几番遭难后心意难平的恶作剧报复,可事实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他甚至不敢想,如若不是陆樱有那异于常人的技能,那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她,真的要被一个乞丐玷\/污吗?
一切都没发生,陆澄却已经愤怒的无以复加,好在多年来的好涵养让他喜怒不形于色,没有表现出来。
“欺人太甚……”
沉声说着,陆澄站起身走到了书桌后。
桌上,有几封从千里之外送来的密折,折子里,对睿敏长公主纵仆逞凶、暴力敛财的几宗案子陈述的十分清楚。
而另外还有几道折子里的内容,是连他都觉得棘手不知如何处置的。
本想隐忍不发搜集好证据再说的,现如今看来,却不用等到那一步了。
睿敏长公主既然纵容女儿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来,可见是没把陵山候府放在眼里,那自己倒要让她瞧瞧,陵山候府到底是只病猫,还是沉睡中的狮虎。
“爹爹可是要在朝堂之上有所行动?”
囫囵着吞下了口里的糕点,擦干净了嘴角,陆樱这才起身说话。
这么久没吃东西,早已饿的饥肠辘辘,可就是这样的时候,她都没忘记自己的仪态。
讶然一闪而过,陆澄失笑,“难道你觉得我们什么都不做,装聋作哑的任由她们欺负我们不成?”
心中暖的像是有火盆在烤,陆樱摇了摇头,“我只希望,今天发生的事,没有打乱爹爹的计划和节奏。”
该做的事是要做的,但是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莽撞行事,务必要做到一击必中。
陆樱的言下之意,陆澄听懂了,当即面上浮起了一抹赞赏,“那你觉得,我们要怎么做?”
陆樱沉吟片刻,“静观其变。”
这会儿,昌平郡主定然是在睡梦中,她高枕无忧的以为陆樱在乞丐身下受辱,绝对想不到陆樱会逃出来。
等到明日天亮去查看时发现陆樱不见了,到那时,睿敏长公主就该出场了。
成败已定,长公主府的人定会一口咬定她们绝没有做过绑架陆樱的事,陆澄就是拿出人证物证,她们也绝不会承认。
逼得急了,睿敏长公主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到元显帝面前去,到时候谁也讨不了好,反而会让睿敏长公主提高警惕。
而看父亲的样子,显然对睿敏长公主有了什么防范,未来也会有大动作。
既如此,倒不如让她们觉得陵山候府是怕了她们,所以忍气吞声的咽下了这口窝囊气。
让她们气焰更加嚣张些好了,这样,更容易暴露弱点,到时候……
“爹爹,如果我说,我有的是办法报今日的仇,您信吗?”
陆樱突然转了话题。
打量着面前因为后怕和担心面色仍旧有些苍白的女儿,陆澄却没来由的点了点头。
陆樱粲然一笑,“既如此,那我们便静观其变好了。”
陵山候府是受了委屈的一方,受害人都不声张,睿敏长公主府这施暴者哪里敢出来张扬?
她不敢张扬,可心里却未必没有想法,又要做贼心虚的担心陵山候府的打击报复,又要严密防范部署,整个神经怕是都要绷紧了。
可这世上哪有严丝合缝的事和物?
静静的在一旁守着,总能发现她们的疏忽,而他们能做的,就是找准她们的疏忽和弱点,一击必中。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