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安静地打量着明珠,她想知道明珠对于她不肯看病是什么态度,是不是猜到了她的秘密。是的,她等不及了,她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在睡梦中突然死去,而她还有这么多的大事没有做完,心腹之患尚未除去,她死不瞑目。
所以即便是太仓促了些,所以即便是有可能会让自己提前丢了性命,她也不在乎。因为她是将死之人,死人是不需要退路的。
明珠打算和太皇太后做最后的谈判:“我知道你一定已经对他动手了,地点就在稷山大营。这一次,你一定是倾尽全力,不留后路。”
太皇太后并不回答她,浑浊的眼睛里却露出几分亮光来。
明珠也不需要太皇太后回答,她把藏在心里一直隐忍未发的那件事情说了出来:“你是不是以为,思恩郡王的死,是摄政王和华阳王做的?”
太皇太后终于开了口:“不然呢?”
明珠在她的病床边坐了下来:“自然是另有其人。这个人,是你绝然想不到的。”
太皇太后问道:“所以呢?”
“我们来做个交换吧。你告诉我,你在稷山大营的部署,我告诉你,这个人是谁,以及她是怎么做到的。”明珠的手心里满是冷汗,她不知道太皇太后是否会同意她的提议,与此同时,她很想哭,因为就算她心急如焚,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知道稷山大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太皇太后闭上眼睛不说话。
殿内一片死寂。
明珠以为就只能这样了,原本她这个筹码就很轻,完全不能用作谈判,只是不尝试便不能死心而已。
却听太皇太后淡淡地道:“我在稷山大营的具体安排,你明天就能知道了,现在知道得再多也是于事无补,你不能插翅飞去,只会让你睡不着情绪失控而已,至于我要达到的目的,不用我说你也能想得到——他和我只能活一个。那个人是谁,愿不愿说都由得你。”
明珠握紧拳头,使劲掐了又掐自己的掌心,她低声说道:“那个人一直在你的身边,思恩郡王曾经非常喜欢她,把她视为亲人,信任她,替她着想,就算是薨逝之前也还记得为她猎了一只锦鸡。”
许久,太皇太后才问道:“她并没有理由这样做。”
“有人从她那里搜到一只殇帝御用的瓷瓶,里面装的药物可以让人失去意识,四肢暂时瘫痪不能动弹。而那天早上,思恩郡王的吃食都是她一手打理的。”
明珠之前一直没有提及这件事,既是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是因为觉得还不到时候,而现在,她决定为自己和孩子们做点什么。倘使宇文初回不来了,那么太皇太后和傅紫霏的决裂将会是她的机会之一,这个机会也许不算大,但总比没有的好。因此证据已经不算什么了,要紧的是让太皇太后知道有这样一件事。
“呵呵……”太皇太后轻笑起来,笑声在空荡荡的寝殿内听来令人毛骨悚然。然而她并没有接着往下谈论这个话题,而是说道:“那么,明珠,你我一起为各自的命运祈祷吧。他赢了,我死。我赢了,他死。”
事到如今,明珠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了,江州子在宇文初的身边,护卫也在宇文初的身边,她和孩子、傅相府的家人们目前看起来也是很安全的。她能做的只有等待而已。
一夜无眠,及至五更,朝鼓响起,宫门大开,明珠让人端来了一盆冷水。冷水洗面,再多的疲惫也可以瞬间被激走,她很仔细地打扮了自己,让自己看上去精神抖擞、气度平和。
太皇太后始终沉默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收拾好了,便也让人扶自己起来,换了一件崭新的衣服,并且在唇上涂了一点胭脂。
明珠下达了第一道命令:“打开长信宫的大门,只要有人要来,都放进来。”
最先来的是太皇太后的人,他们在闵宏文得手之后就快马加鞭拼命把消息送出来,送信的方式也很普通,因为太皇太后手里最多的人手就是内监。他们在给太皇太后奉上日用之物时,顺带把这个消息禀告了她。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一个眼神和简单的几个字就已经足够。
太皇太后轻笑一声,志得意满,她微笑着看向明珠,低声道:“你输了。他就算是此刻未死,也即将死去。”见明珠张口欲言,她摆摆手:“我知道你说江州子在,没错儿,江州子在,但他从不医治死人,对吧?老六多疑谨慎,我想过很多法子都不能成功,我走投无路,不知该往哪里去,于是我致力于找到一种药,一种绝无解药的毒药,只要那么一丁点儿,老六就该去和先帝请罪了。幸运的是,我终于找到了。兵行险着,总有一半的运气,而我又抓住了那一半的运气,可见公道自在人心。可惜的是,弩箭和火药未能结束他和老七的命,不然更是干脆利落。”
太皇太后微笑着示意送信的宫人:“来,把经过讲述给摄政王妃听一听。”
宫人不敢直视明珠,低着头、磕磕绊绊地把经过说了。
夏雪和冬蕙等人全都傻了眼,难道一天一夜的等待,就得到这么个下场吗?轰轰烈烈地忙碌了那么久,故事到今天就要结束了?明珠的眼眶里积满了泪水,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沉着冷静地告诉她:“还没有到最后一刻,不能慌张,不能示弱,不然局势就乱了。
叶修还没有来回话,她为什么要相信对手的话?明珠将眼泪逼回去,平静地道:“对的,是这样,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