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记不得?”肖乳娘想起之前的事,仍然心有余悸:“老爷又不在家,我真是求人都找不到可以求的,真是吓死老奴了。正当老奴无计可施之时,十六爷终于把姑娘送了回来。姑娘全身都湿透了,小小的人儿,那么调皮,一点都不像女孩子,居然敢去湖里抓鱼,老爷回来就狠狠揍了你一顿,你却一直不肯认错。”
姬慧声音平板地道:“不,我不是去湖里抓鱼,而是老太爷觉得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大大地丢了姬氏的脸,是他让人把我扔到湖里去的。我不说,是因为没有人会相信,说出来后爹爹的日子会更难过,所以我忍。十六叔也不是真的就那么喜欢我可怜我,是我求他,一直求他,又和他说,爹爹一定会回馈他,他才帮了我。
还有一次,元宵节时爹爹带我去看灯,我走失了,也不是我调皮,是二叔父把我带走了,那次是爹爹找到的我,他把二叔父的一条腿给打断了,为此被老太爷关在家里整整一年,作为让我平安成长的代价,他答应娶容氏为妻。所有人都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全都知道。”
肖乳娘惊呆了,扔了扇子抱住姬慧失声痛哭:“我可怜的姑娘啊。”
姬慧不让她哭:“这里不是其他地方,嬷嬷快住声。”
肖乳娘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哽咽着道:“天可怜见,我们姑娘终于长大了,老太爷也老了,老爷总有一天是要掌家的,你的好日子指日可待。”
姬慧“嗯”了一声,低声说道:“不管太皇太后是什么意思,但她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有人想要我的命,而且是一定。我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我要回去。”爱情再美好,也要活着才能美好,不然,死人能有什么美好!精美的寿衣和华丽的坟墓么?见鬼去吧!
肖乳娘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奴这就去收拾东西。”
姬慧笑了:“还不到时候,咱们两个弱女子,就算是加上姬风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和饿慌了的流民、悍匪一样的乱兵争斗的。外头还没有京里安全呢。你想想摄政王妃,当初那么多人保护她,殿下还作了那么精密的安排,她还不是差点把命给丢了。”
“那要咋办啊?让老爷来接咱们?”肖乳娘左右为难了。
姬慧摇头:“不,父亲耽于家务,拖累太重,无力脱身,我不能给他添麻烦,我要跟着大军一起走,这才是最安全的路,还可以尽最大的力量帮助父亲。以我有生之年,我绝对不会让他再被人欺辱的。”
肖乳娘钦佩地看着姬慧:“好姑娘,我们都听你的!”
日光把一个人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窗纸上,姬慧冲着肖乳娘竖起手指“嘘”了一声,闭上眼睛睡觉。肖乳娘忿恨地瞪着窗外的人影,但终究是不敢出声,只好拿了扇子使劲儿地搧着,一直等到那个人无趣了自行离去,她才跟着松了一口气。
广明殿中,敏太妃在和宇文初、明珠商量:“我想两个孩子了,过两天抱进宫里来给我看看如何?”
如今宫中的情势已经不像从前那么险恶,太皇太后也再不能如从前那般方便对两个孩子下手,宇文初很爽快地应了:“应当的。该让他们来给祖母磕头,只是今日舟车劳顿,天气又热,所以就没让他们来。”
敏太妃嗔怪他:“说得我好像不心疼孩子似的,就是因为知道这个,所以我才说过两天再抱进宫来,而不是说明天,不就是想要让他们多缓缓么?”
福宁公主跪坐在一旁插花,笑道:“母妃既然想念两个孩子,为何不索性跟了六哥六嫂出宫,去王府里逍遥几日?”
敏太妃立刻拒绝了:“这是什么时候!我帮不上你六哥的忙就算了,怎能再给他添麻烦?还不知人家要怎么编排他呢。”
“那有什么,无非就是骄矜而已,不敢当面说出来的就当他没说!”福宁公主放了银剪子,跑过去歪缠明珠:“嫂子,母妃不去,让我去!我在这宫里都要关出毛病来了!让我去给你带两天孩子,你也轻松些啊。”
福宁哪里是带孩子的料啊,她的确很喜欢两个孩子,但她的耐心只能维持最多半刻钟,一要求孩子不要哭,二要求孩子都听她的,再不然就烦了。明珠知道是借口而已,但也没拒绝福宁,原因无他,福宁年龄的确大了,总关在宫里是很无聊,出去走走看看对她有好处。
福宁见明珠默许了,立刻又去求宇文初:“六哥,六嫂都许了,你不会不许吧?”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宇文初正要答应下来,梅雨西便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双手奉上一颗蜡丸。这意味着有紧急事务发生了,宇文初立刻捏碎蜡丸细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问福宁道:“你最近见过康宁么?”
福宁挑高描画得十分精致的长眉:“康宁?谁还记得她啊,这时候不知道在哪里喝风呢。”
宇文初的眉头皱得更紧:“她好歹也是你的姐姐,就算是她的母兄有千般不是,她也没害过谁。你不肯帮她也就算了,为何要用后面这句话来形容。”
福宁不屑:“六哥说我做什么,她也是你的妹妹,你真上心,早前怎么不见你过问?我多问多管都会给你惹麻烦,对你来说却只是一句话的事。”
敏太妃立刻喝斥福宁:“福宁!你怎么和你六哥说话的!”
福宁撇嘴:“母妃偏心!本来就是事实。”
明珠不参与他们母子、兄妹之间的事,只微笑旁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