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中灯火通明,原本已经睡下的小皇帝宇文光被人从龙床上拖了起来,他还只是个孩子,正是需要充足睡眠和玩耍的时候,但是繁忙的政务和复杂的局势让他吃不好睡不好,肚子里早就积累了满腔的委屈和愤怒。
听到总管太监蒋又圆言简意赅地把事由说清楚后,他终于控制不住地发作了:“他们就是想要我死!就是恨不得我去死!让我死了还不算,要让我成为丢掉大夏江山的不孝子孙!”
蒋又圆赶紧捂住他的嘴,低声央求道:“祖宗,祖宗,快不要说了。”这话无论是传到太皇太后耳朵里还是摄政王耳朵里,再被有心人曲解一下,就能变成另一种味道。
宇文光愤怒地哭了起来,提脚就往外跑,原本正在唇枪舌剑互不相让的两派人马看到他,纷纷涌上去:“陛下,陛下……”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乌烟瘴气,宇文光统统不理,直接跑到宇文初面前,委屈地喊了一声:“六皇叔!”然后放声大哭。
吵闹声陡然消失,宇文初愣了愣,随即笑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宇文光直接扑到他怀里去了,抽噎着大声道:“什么圣旨朕不知道,朕没有下过这样的旨意!这些人怎么这样坏啊?外敌当前,不谋思怎样杀敌,窝里斗倒是跳得欢实!什么谋杀大臣,打压异己,狗屁不通!六皇叔有这样蠢?六婶有这样笨?分明就是挑拨离间,要说姓傅的,又不是只有六婶一个人!居心不良,目光狭隘的人多了去!”
“陛下又在说孩子话了。”宇文初没想到宇文光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明确表态,再看到趴在自己怀里的孩童,虽然知道他做戏的成分居多,但也很欢喜他如此明确地站在自己这一边。太皇太后打的就是维护正统的旗帜,如今她一手推出来的小皇帝半点不肯站在她那边,反倒直指是她想搞窝里斗、挑拨离间、居心不良、目光狭隘,那可真是耳光打得啪啪响。
宇文光道:“朕可不是说孩子话,是真的被气狠了,列祖列宗在上,知道今天这事儿也得给气醒了。病了就病了吧,安心养病就好,谁也少不了她的,非得兴风作浪,搅得上下不得安宁,好好地打仗不行吗?”
一群正统派震惊了:“陛下!”怎么有这样不懂事的孩子呢?太皇太后那是为了谁啊?这是谁的江山?是先帝传承下来的,正乾帝既然有儿子,那就该他的儿子继承。为什么说中山王是反贼,因为他肖想了不该肖想的东西,情同此理,摄政王也一样!这么多人抛头颅洒热血,是为了谁啊?
被压制在地上的彭亮失声痛哭:“陛下,您怎能这样呢?老臣是为了您啊!”
有他开头,许多人都跟着哭了起来,有人悄悄溜出去,准备前往长信宫送信。梅雨西准备去拦人,宇文初示意他不用管,狭路相逢勇者胜,就来比一比谁的承受能力更大吧,反正他年轻力壮,也没什么病,气量更没有那么狭窄。
宇文光烦不胜烦:“哭什么?朕还没死呢!知道尾水防线为何会被击破吗?就是你们这些食君禄却不忠君事的人拖的后腿!每天就是勾心斗角,尽想着怎么整人,能不能把那份心思放一半到打仗上去?读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百姓流离失所,军中大好儿郎死伤无数,你们看不到吗?做人要有良心的,你们不怕报应,朕怕!”
崇政殿上鸦雀无声,偶有啜泣声传出,却是没有之前那么明显了,有部分人甚至皱起眉头,开始想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这场内斗值不值得,有没有必要,会不会胜利,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也有人在冷眼旁观,去他的天下事,去他的正统和篡位者,谁赢了谁就是老大,读这么多年书,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身后一大家子人需要养,必须要保重啊!
宇文初轻咳了一声:“诸位大人刚才都听明白了,彭亮矫旨欺君,人证物证俱全,这个作不得假。他起心不良,其他事也就没有什么可信度了,不过本王还是会秉公处置,三司会审,不冤枉任何无辜者,也不放过任何恶人。”他环顾四周,淡淡地道:“本王相信,天理昭彰,公道自在人心。”
彭亮冷笑一声:“摄政王一手遮天,挟持幼主,真的也能说成假的,也敢说什么天理昭彰,公道自在人心吗?”
这话出来,多少人就想上去撕他的嘴堵他的嘴,宇文初都阻止了,又不可能让彭亮一直都不说话,他要说就让他说好了。
彭亮声嘶力竭:“摄政王!你说你忠君爱国,那你可敢当着天地、历代先帝和陛下、百官的面发下毒誓,说自己永不肖想帝位,永远只为陛下尽忠?”
崇政殿内一片死寂,这可是一个死结啊,摄政王平日最讲究的就是信义二字,他今日发了毒誓,将来再推翻誓言,那还谈什么信义!而他不发毒誓,谋逆之心更是彰显无遗。古往今来,谋逆都是大罪,为天下所不容,他只要敢承认,立刻就和中山王是一路货,人人皆可喊打。
宇文初这派的人生怕他会立下毒誓,全都纷纷驳斥彭亮:“无稽之谈!疯狗!彭疯子!”
正统派鼓噪起来:“摄政王,您只要一片忠心向明月,何必害怕发这个誓言?”
摄政王派的人则大声道:“欺人太甚,这太让人寒心了,难不成谁做事就是想谋逆?”
宇文光左右看看,抿紧了嘴。
宇文初早在让人把彭亮送到这里时就已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