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怪不好意思的,但是想到宇文初惯常的模样,便装得高深莫测的,十分镇定地受了江州子的跪拜,淡然道:“能为天下百姓谋福利,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说完自己都脸红了,却又真的生出了那么几分热切和肯定,她确定,她是想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的,再不想要看到流离失所,失去依仗的孤儿弱母因为灾难饥寒而抱头痛哭,无奈寻死自尽的惨事。
于是她又挺直了背脊,很严肃很认真地道:“这也是我们殿下此生最大的愿望和为之奋斗的事业,我会一直认真地做好这件事,并且会督促帮助先生完成之前许下的诺言,愿世人无饥寒,无病痛,安居乐业。也请先生和我一起努力吧。”
说完这话,她就看到在场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彩云姑娘几乎是狂热地看着她,冬蕙和叶修又欣慰又敬仰,就连淡然的郝云孙和始终保持警惕的木涟锦也肃然起敬。
这一次,明珠坦然接受了他们的注目礼,就是这样的,她就要成为这样的人,作为摄政王妃,不止是权势滔天,想怎么横着走就怎么横着走,她身上的担子和责任也更重更大。
“老师。”郝云孙等人一齐对着门口行礼,拾九卿被一个年轻男弟子推进来,微笑着看向明珠:“摄政王妃很好。从前到这里来观摩那本书的人,总以为中间和末尾的才是精华所在,因此都是跳着看,从未有人像你这样从头到尾一页一页地看过去。能否告诉我理由?”
明珠认真地道:“那是因为我不懂医,但我知道医术这个事情马虎不得,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必须稳打稳扎,不然就会夺人命误人一辈子。只要能把前面的内容认真参悟领会透彻,就算是不虚此行。”
拾九卿哈哈大笑:“是这个道理,很多人都知道,却很少有人做得到。老夫服了。”
“先生谬赞。”明珠恭敬地行了个礼,目光落在拾九卿所坐的轮椅上,就再也收不回来,这不是江珊珊坐的那种轮椅吗?她还记得宇文初和她说过,这个轮椅的图纸是江珊珊自己绘制,宇文佑送去打造的。难道说,因为这个轮椅很好用,所以秘密传至这里了?
但是她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拾九卿所坐的轮椅色泽暗沉光滑,显然是用了很多年的,并不是新货。所以……这是一个巧合?或者是江珊珊实际上和拾九卿有所联系?
拾九卿注意到明珠的神情,便笑道:“老夫这个轮椅不错吧?”
“是挺不错的。”明珠微微一笑,强迫自己把目光收回来,但之前露出的那一丝诧异还是落到了拾九卿的眼里。
“烟碓山最高峰终年云雾缭绕,却长了几棵老茶,茶叶不敢和贡品相比,却别有风味。王妃可否愿意尝一尝?”拾九卿示意几个弟子:“去烧水泡茶,再弄些好吃的糕点来,王妃辛苦了这几日,也该放松放松了。”
二人面对着面,跪坐于后窗枫叶之前品茗,茶过两巡,拾九卿问明珠:“王妃是否在其他地方看到过这轮椅?”
明珠犹豫了一下,道:“是啊,之前认识的一个人,她画了一张图纸,让人做了个和先生这个差不多的轮椅。先生这个轮椅,也是自己画的吗?”
拾九卿笑笑:“并不是,是家师画的,就连那本医书,也是家师留下来的。家师仙逸出尘,通晓百事,不该是尘世中人,他去世之前,留有遗言,认为他留下来的这些东西不该在这世上存留,故而命我毁去。唯有这轮椅是我所需,医书可以造福于民,故而留存下来。”
说到这里,拾九卿抬眼看向明珠:“不知王妃认识的那个人,是男是女,年龄几何?来自于哪里啊?”
明珠想起江珊珊的那些话,隐约觉得江珊珊大概和拾九卿的师父是同一路人,便笑道:“她已经死了,死前多有胡言乱语,人呢,本身是很能干的,可惜就是心太大了些,太执着了点。”
“这样啊。”拾九卿若有所思,突地笑道:“她不会是觉得所有人都不如她吧?”
“先生怎么知道?”明珠惊讶极了。
拾九卿笑着摇头,低声说了句什么,明珠没听清楚,只隐约听到一个“穿越”,迷迷茫茫的要问,他已经抬起头来看着她笑道:“你走吧。”
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明珠只好起身告辞。到了外头,只见郝云孙领着彩云站在那里等她,彩云背着个包袱,一脸的忐忑。郝云孙道:“我们这个小师妹,想要下山去长长见识,要请王妃照顾照顾她,不知可否?”
这不是什么大事,明珠很爽快地答应了,彩云欢呼一声,跑过去紧紧抱住冬蕙的胳膊,笑眯眯地道:“谢谢王妃。”
木师姐在一旁看着,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没良心的。”转身就走了。
彩云低下头去,难过得说不出话来,郝云孙笑道:“不用理你师姐,她是舍不得你。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走的却不是明珠他们之前上来时的那条羊肠小道,而是另一条路,沿着水渠一直往前走,直到那个巨大的水车前。彩云惊愕地看向郝云孙:“大师兄。”
郝云孙微笑着道:“老师的意思。”
他示意明珠跟他走到崖边:“王妃请看。”
明珠探头一看,只见沿着刀削一样的悬崖,不知是什么人用原木硬生生地建起了一条一直通到崖底的夹道,夹道中间停着一个类似轿厢的木质带窗柜子,水车上粗大的缆绳就系在这柜子的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