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光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敢问是谁买走的?”
掌柜的只管摇头:“来者都是客,这个不好和您说。”
宇文佑看一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廖光,掏出一锭银子塞给掌柜的,和气地道:“实不相瞒,抱石先生是这位廖公子的先人,这本书是他家里传了几代的传家宝,不幸到他父亲那一辈家道中落,不得不将书当了换药急用,从此失落,几次打听到消息终又失之交臂。你行个方便,悄悄告诉我们究竟是谁买走的,然后就再和你无关了。”
掌柜的为难地道:“小人也不认识那姑娘,只知道是个富贵人家的姑娘,跟着她姐姐来逛铺子,点名要买这个送给她哥哥,出价极高。”看一眼廖光,解释道:“之前这位廖公子就曾来问过这书,不是我不给看,而是东家有吩咐,不买就不给看,这样的孤本难得一见,且早年保管不当,一不小心就弄坏了。廖公子又嫌贵又怀疑是假的,所以……今天是玖先生问起,小人才肯承认,换了其他人,也是不说的。”
换而言之,就是因为之前廖光表现得很穷又挑剔,所以他不乐意把这书拿给廖光看,生怕廖光给弄坏了,卖不了好价钱。
廖光的神色越见难看,却仍然问道:“那女子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可是京城人士?穿的什么衣服?”
掌柜的叹道:“开着门做生意呢,不是小人嫌贫爱富,而是这姑娘看上去气势非凡,小人招惹不得。”
廖光沉着脸和宇文佑行了一礼,道:“多谢玖公子陪我来此,到底是没有缘分,在下告辞了。”
宇文佑喊他两声喊不住,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忽见站在窗边看热闹的小二大声道:“廖公子,您看,那位刚才买了书的姑娘在那里!那里,那里,就是吹糖人的摊儿边上,穿黄裙子的那个!”
廖光猛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顾不上和宇文佑打招呼,人已经快步冲了出去。
宇文佑走到窗边看出去,只见廖光青灰色的襦衫在人群中飞快地穿梭着,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跑到了街对面吹糖人的摊子上。那里,福宁公主只带着一个宫人,一手攥着那本《寥园夜话》,一手兴奋地指着插得最高的那个糖人,兴高采烈地和摊主说着什么。
廖光走过去,眼巴巴地在一旁守着,眼馋又心疼地看着福宁手里的那本《寥园夜话》,不知不觉就往福宁身边靠了过去。意料之中的被宫人喝骂,意料之中的诚恳求书,意料之中的福宁觉得有趣又心软,意料之中的书终于被廖光握到了手里。
如获至宝的廖光,一脸激动,妙语如珠地拼命讨好着福宁,从未和年轻俊秀的外男有过接触的福宁兴奋得眼睛弯成了一条缝,心惊胆战拼命劝福宁离开的宫人……
很快宇文初就会多一个意料之外的妹夫了。宇文佑满足地笑了起来,抬眼看向斜对面的茶楼。茶楼二楼雅间,江姗姗斜倚在窗口,面色冷漠地看着糖人摊子前面的动静,察觉到他的目光,就又抬眼朝他看过来,然后二人对视片刻,再平静地把目光错开。
这个局,从太皇太后发话说要把江姗姗许配给廖光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布下了。
新科状元郎廖光,出身没落的书香门第,自幼家贫丧父,跟着寡母长大成人。祖上曾出过一个有名的抱石先生,这位抱石先生生不逢时,名声赫赫却死在乱军之中,传下一本《寥园夜话》做了廖家的传家宝。
廖光幼时,其父病重,其母不得不将珍藏的《寥园夜话》拿去当铺换了医药费救治丈夫,怎奈时运不好,廖父不但没有治好病,而且在把钱花光后就死了,临终时的愿望就是让妻儿把那本《寥园夜话》赎回来,他不要做败家子孙,不想死后到了地下无颜面对祖宗先人。
死人的愿望当然要满足,家族的荣光也要延续,廖母拼尽所有力气凑足了钱,赶到当铺却被告知书已经被人高价买走,后悔之余生了一场大病,等到病好之后,赎回《寥园夜话》就成了母子俩共同的执念。
廖光刻苦读书,年纪轻轻便中了状元郎,不急着讨好权贵,也不急着娶妻,就是急着用尽办法四处打听这书。不巧,这本书刚好落到那位远在边关的皇叔手里,再辗转送到了他的手上,于是便有了今日这番“巧遇”——
廖光从某些渠道知道这里有这本书,却一直都不能得见,不得不靠他这“书斋老板的朋友”来帮忙,先鉴定真伪,再讨论价钱。等到廖光上钩,再由江姗姗把福宁带出宫来,告诉福宁这里有这样一本好书,拿去修复福宁和她六哥的关系是极好的,福宁当然不能拒绝。等到福宁买走书以后,他们再出现,制造这番巧遇。
接下来,就看廖光能不能打动福宁了,能打动是最好,不能打动也没有关系,总之一定要把这两人配对成功就是了。
宇文佑把目光从江姗姗的身上收回来,沉默地看着站在糖人摊子前说笑的那两个人,男的年轻俊秀挺拔,满腹诗书,苦出身又是意气风发的新科状元郎,身上有着和京中贵族少年们所没有的坚毅果敢,加上被磨练之后的懂眼色知人情,就像是一颗光芒四射的宝石;女的娇嫩美丽,气派不凡,先帝最宠爱的小女儿,收起那些讨人厌的爪子和刁蛮不讲理、曲意讨好逢迎人的时候倒也招人疼爱。怎么看都是很般配的一对。
沈南悄无声息地走过来,站在宇文佑的身后看热闹,宇文佑很想抒发一下此刻的心情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