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秦怀恩又是一个意外,但还是吱吱唔唔地说了起来,“是,是很富贵的地方,是达官贵人才能去的地方,是寻欢作乐吃好喝好的地方,是个锦绣堆成的地方……”他搜肠刮肚,不知不觉间将他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当然了,在清露面前他也没想过要撒谎,他不过是有些自卑罢了,怕清露因为他见识浅薄,而瞧不起他。
可就算秦怀恩说到这个份上了,清露依旧用期待的目光盯着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于是,秦怀恩只好继续说了下去,“是这世间赚银子最容易的地方……”然后他想了又想,实在是说再说不出来什么了,很是羞愧地垂下了头,“我知道我嘴笨,见识也不够……”他又开始道歉了。
听了秦怀恩的这些话,清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和其他的妓院不同,教司坊是官办的,它隶属于朝廷户部的教坊司,在一些大城市,比如府城、京城这样的地方,教司坊的老鸨和掌柜的都有吏的身份。
此外,教司坊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去消费的,最高级别的教司坊设在皇宫里,只做宫廷表演,其他地方的教司坊,原则上只接待官员,有些小地方儿,比如说县城的教司坊,对客人的标准可以降低一些,但是秀才功名也是必须的了,否则教司坊有权拒绝为客人提供服务。
尤其是本朝,教司坊已被抬高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这和本朝的开国皇帝,也就是先皇有关,他是当今皇上的父亲,公叔宁的祖父,睿儿的曾祖父。
和很多凭借武力开国的皇帝不同,先皇是抓住了外族入侵的机会,用借兵、挑拨离间、威慑、利诱等和平手段智取了周边的四国,建立的本朝。
这样做的好处是,大统之后九成以上的领土没经过战火的洗礼,国泰民安国库充盈,坏处是皇权不集中,很多地方各自为政不太受管制,朝廷的政令推行很困难。
于是先皇想了个办法,先是将官员们的福利待遇提高到了一个很诱人的程度,让他们感恩戴德,再把那些个不听话又动不得的官员提职升官弄到京城来,放在富贵堆里,能收买的收买,能腐化的腐化,实在不行才想办法悄悄杀掉。
先皇在位三十多年,到他去世时皇权基本上集中了,而且仁厚的贤名远扬,可见他的法子还是很管用的。
在这个过程中,教司坊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出现了很多名妓,她们有的成为了宠冠后宫的妃子,有的成了名臣良将的宠妾,还有的做了达官贵人的入幕之宾,数不清的平民女子因此一飞冲天,各种各样经过修饰的浪漫故事源远流长……
而且这些高端客人自持身份,就算做着最龌龊的事,也要表现出他们的高雅不俗来,尤其是在同僚们和上官们面前,“风雅”更是成了他们的遮羞布。
此外就是一些家财万贯偏生没有出身的人,他们想法设法地想要弄些邀请混进教司坊去消费,在里面时用一掷千金来遮掩他们的自卑,用金钱开道和官员们结交,在外面时到处宣扬教司坊的“不俗”用来彰显他们的“格调”,所以许多像秦怀恩这样的平民百姓,被这些表面现象所迷惑,因此才有了秦怀恩上面那些对教司坊的评价。
清露说,“秦怀恩,你抬起头来看着我,你听我说……”这是社会地位差异造成的,纵然是活了两世,也不能完全弥补,清露不怪秦怀恩,秦怀恩需要的是教导。
秦怀恩照做。
清露一字一顿地说,“你说的这些都对,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教司坊,它是个妓|院,是不把女子当人的地方!而我到了那里,就是妓|女,不管我愿意不愿意,都要被人凌|辱,我赚得绝不是这世间最好赚的银子,而是最耻辱的银子!”
且不说为了取悦人自幼所受的那些堪称残酷的训练,多少孩童就那么夭折了,成名路上更是要付出良多,种种龌龊手段、争抢倾轧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尽的,在个别的所谓“名妓”背后是数都不数不清的,倒在路上的普通妓女。
就算一旦成名,压力也并不会随之减少,再漂亮的玩物也终究是玩物儿,成了摇钱树的后果,就是被拼命地摇,被炮灰是正常的,善始善终是罕见的,尊重这种连想都不敢想的玩意儿就不用提了,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不受各种身体上和精神上的虐待已实属不易,在一个普通家庭中拥有一席之地、安稳渡日绝对算是奢侈了。
作为待价而沽的货物和约定俗成的礼物,最多的时候,她们根本无法预测,明天她们会面对什么,落到什么人的手里,过什么样的生活,整个人如同风筝样在半空中飘荡,线,永远都不在自己的手中。
不然的话,清霜为什么宁愿在这乡下地方受苦,也不愿回教司坊去?!秦怀恩在她心里最大的好处,不是给了她温饱无忧,而是给了她一个女子相应的地位和应有的尊重,那种踏实的感觉,是无法用语言表述的,所以她宁愿死,也不愿离开!
“不,不是的!”秦怀恩猛然间抬起头来,“露露,你不会的,不会有人欺负你的,若是有人欺负了你,我自然会护着你!你在教司坊只会被人喜欢,被人带走,我说的意思是赎身,还能过上这世间最好的日子。”
“哦。”清露先是点头,然后抚额,她知道和秦怀恩交流有困难,但没想到会困难到这种程度,难道是金手指的打开